可是到了奎屯,當地的戰友卻說,磨刀人刀了奎屯根本沒停就直奔了伊寧,山貓就連夜趕到了伊寧,那裏的戰友說磨刀人是刀了伊寧,但現在具體住址還不清楚,先住下來吧。第二天到了下午,山貓的戰友才傳來磨刀人在察布查爾的消息。
山貓的戰友就說,你們就住在伊寧吧,我派幾個人把磨刀人給帶來就行。可是梅兒不同意,非要親自到現場去不可。山貓無奈,就又帶著梅兒到了察布查爾。終於在第二天下午,見到了那兩個行蹤詭秘飄忽不定,磨刀人。
一見梅兒的麵,磨刀人的神情有些異樣,但馬上就本能地對來人說,你們是誰?磨刀還是……梅兒聽了就打斷他說,我們是來接你們回家的!磨刀人一臉平靜地說,回家?回什麼家呀,我不認識你們呀。梅兒趕緊說,別人不認識,怎麼連我,你梅姨你都不認識啦!磨刀人似乎仔細看了看梅兒,然後說,我不認識你,是你認錯人了。
梅兒聽了也不急,就拿出了郎進進留下的那些磨石放在磨刀人的跟前說,你不認識我,你還不認識這些磨石嗎?磨刀人見了那些磨石還是平靜地說,這些磨石我認識,是我送給一個解放軍的。梅兒就接著問,你知道你送的解放軍是誰嗎?
磨刀人就搖頭。梅兒就說,你送的解放軍就是郎德才的兒子郎進進哪!磨刀人還是心不在焉地回答,是他怎麼啦,他不就是一個解放軍嗎,要不是解放軍,我是不會送給他,還教給他磨刀的。梅兒聽到這裏才有些急了,上前揪住磨刀人的胳膊說,你知道嗎,就是這個解放軍,用你給的磨石,磨快了手裏的藏刀,殺死了他的親生父親,自己也自殺身亡了呀!
磨刀人聽了就沉默良久,然後緩緩地說,他可真是不應該呀,我教他磨刀的時候就告訴過他,磨刀就是磨人,磨刀決不是為了傷人哪……
梅兒聽了就提高了嗓門兒對磨刀人說,他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和你師父,為了咱們全家能翻身解放才下的狠手,才獻出的寶貴生命呀……磨刀人聽了似乎還是無動於衷,還是輕描淡寫地說,可惜啦,可惜啦,他還很年輕啊……梅兒聽了就說,人家都為咱家犧牲了性命,你怎麼連自己的家人都不相認了呢?
磨刀人沉默了一陣,還是喃喃地說,可是我真的不認識您呀……梅兒又翻出郎進進的遺書給磨刀人看,看完又把報紙上刊登的關於郎德才“為無產階級革命事業英勇犧牲”和他追悼大會的悼詞給他看。
他看了竟說,看來,您說的都是真事兒呀。梅兒聽了就說,是呀,沒一件是假的呀,你就承認你是木頭吧,就讓我回到家鄉,去見你的媳婦蘭兒吧,去給她到山上去采野花回來,給她梳完頭帶在她的頭上吧——現在沒有認欺負咱們了,咱們一家人逃出魔掌,開始過上自由的生活了,跟我說你就是木頭吧,快叫我一聲梅姨吧,你的妻子蘭兒還有你沒見過麵的女兒竹兒,都在眼巴巴地等著你回去哪……
磨刀人聽到這裏再也不說話,低下頭呆在那裏,像一尊木雕一般一動不動。良久,他抬起臉來,也不顧滿臉的鼻涕眼淚,就撲跪在了梅兒的腳下,抱住梅兒的腿就泣不成聲了……老半天才說出話來,他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梅姨呀……不是我不認您呀,我是怕……怕是他們逼您來讓我認您,然後把我和師父抓回去的呀……原諒我吧,這麼多年了,我都是不得已呀……
梅兒見磨刀人承認自己是木頭了,而且還說炕上的那個老頭就是馮二春,就先抱著木頭的頭,哭了一陣,然後就來到炕前,來到跟自己也失散十幾年的丈夫身邊,用手去摸他臉上千溝萬壑般的皺紋,淚水就像滂沱的大雨,淹沒了她的視線……古怪魔怔了多年的馮二春在那一刻居然笑了,他竟開口說,他昨天晚上做了個夢,有個喇嘛從老遠的地方趕來對他說,明天你就能回家了——我還不信,還打了他一巴掌,結果今天——馮二春居然一點也不魔怔了,他竟也伸出手來摸梅兒的臉,還無比親切地問梅兒說,你還好吧……
梅兒就用手緊緊地抓住自己丈夫馮二春的手,啜泣著說,好……好……我和你的家人都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