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人聽了郎進進激揚的表白,就開始用黑洞洞的目光來注視郎進進,看了一會兒,還是平靜地對郎進進說,我很同情你,也恨理解你,但我確實不是你的木頭叔叔——這麼的吧,你我相遇也算緣分,我也沒什麼送給你,我就教你幾招磨刀的功夫吧,也許你將來沒什麼活路了,也能用磨刀來掙碗飯吃呢——來,把你的藏刀給我,我邊磨邊教你……
郎進進流出了絕望的眼淚,但他還是按磨刀人說的,把山貓的那把藏刀遞給了磨刀人,然後在無限失落與無奈中,跟磨刀人學起磨刀來了。磨刀人邊磨那把藏刀邊說,每一把刀都是有靈……,你要把他們看成自己的朋友才行。
每當你麵對一把刀,在還沒磨之前,你的心裏已經知道磨完它是個什麼樣子了——所有頓了的刀都是因為它被虐待了,它被粗暴地使用了,它在無奈中隻能用遲鈍和不快來反抗使用它的人了。而你必須了解刀的秉性,知曉它不快的成因,你才會將它重新磨快,你才會將它已經收斂的鋒芒重新喚醒——
每一把刀都藏著自己最鋒利的刀刃,不用心是找不到它的鋒刃的——刀也是有生命的,每磨一次它的壽命就減少一次,所以在你磨它的時候,就要見好就收,適可而止,通常隻磨到七八層快也就夠用了,這樣用起來不吃力,同時也不費刀,能讓刀鋒在七八層快中,多保持一段時間,也就等於延長了刀的壽命——記住,每一次刀鋒隻能無比鋒利一次,有時候你把刀鋒磨出來不用,即便是被月光給照一晚,它都會失去光芒的。
這時候,磨刀人手中的藏刀已經磨出刀鋒了。他就把藏刀遞給郎進進看。郎進進接過藏刀,就用手去試刀刃。
但馬上就被磨刀人給製止了,他說,刀磨得快不快不能用手去試,那是農民在田間磨鐮刀的時候使用的粗野行為,任何刀鋒,用肉眼一看就會知道快到什麼程度,頓到什麼程度——所有能看到白刃的時候,都是刀不快的時候,而隻有當你看不到刀的白刃了,那刀也就無比鋒利了。你聽說過“把刀或剪子磨啞巴了”的說法吧。那就是在磨刀的時候過了頭,本來應該在刀鋒出現的時候就收手,可是你沒有把握,你還在磨它,它的刀鋒被你粗暴地給忽略了,傷害了,於是它就倒刃了,它就啞口無言了,它就讓你給磨啞巴了。
郎進進開始對磨刀人精彩的磨刀理論感興趣了,他發現這個磨刀人簡直不是在講磨刀,而是在講人生的道理,他竟然能從一個小小的磨刀行為中,找到這麼多高深的學問和具體的竅門,這就讓郎進進發現原來磨刀並非一項簡單的謀生糊口的手段,而是一種境界,一種人刀合一,出神入化的境界。
郎進進就對磨刀有了全新的認識,他突然就覺得現實間好像任何物體用了這些磨刀理論都能磨出他們的鋒芒來一樣。好像從此自己的目光都因會了磨刀的理論而變得鋒芒畢露起來。
郎進進再次審視那把藏刀的鋒芒時,確實發現刀鋒上一點兒白刃也看不到了……他似乎在那一瞬間真正認識了什麼是刀,什麼是刃,什麼是鋒芒。他突然對那把藏刀愛不釋手了——他突然問,那——若是不小心,真的把刀給磨啞巴了,怎麼辦呢?
磨刀人就說,那你首先得承認錯誤——不是向別人,而是在內心裏向那把刀承認錯誤,因為你確實做錯了,你確實傷害了那把刀,你等於一下子剝奪了那把刀不知多少個展示它刀鋒的機會,你的失誤讓那把刀減少了許多無辜的壽命——隻有你認錯了,你下次才不會或避免再犯同樣的錯誤。
磨刀人就從郎進進的手中那過那把藏刀,邊在磨石上胡亂地磨著邊說,為了讓你知道什麼是刀被磨啞巴了,我就用這把藏刀試一次,這樣就會讓你終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說著,磨刀人已經將磨啞巴了的藏刀遞給了郎進進,郎進進一看,天那,剛才還鋒利無比的刀鋒,轉眼就被摧殘得鋸齒一樣東倒西歪,慘不忍睹,再用它去割東西,它就遲鈍得像一把木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