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這一說,湯小岸眼淚反倒撲簌撲簌掉下來了。剛進門時抱著那種決絕的心,好象要去深圳是風蕭蕭兮易水寒那般悲壯的事,她已經下了決心,要去深圳,哪怕以後生活沒有安穩,愛情不會地久天長(這幾乎是必然的),她也要去,去了她就要負起這個責任,她拿李由豪當榜樣,但她學不到李由豪那種從容。將來在深圳,工作累死累活她也要堅持下去,愛情上被拋棄了也不自棄,把自己想到絕路上反倒讓她生出勇氣,她是披了一身鐵甲來到外婆家的。結果,被外婆那麼舉重若輕地一說,鐵甲就全部消融掉了。而且心裏一下子通達透亮,所有的大門都豁然洞開,壓在她心頭那麼久的層層疑慮突然都消散了,那種輕鬆感動的她想哭,又覺得有人竟然這麼懂她,懂她的又是她一直不喜歡的外婆,又想到有一筆錢在身上去深圳反而是和那個人更纏綿而且可以專心地纏綿,不要為衣食憂稻糧謀,種種念頭一起壓下來,湯小岸也不知是哪種念頭踩痛了她的神經,她終於大哭起來。
外婆再也刻薄不起來了,她歎了口氣:小岸呀,你就隻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犯得著這麼和自己過不去嗎……
羊脂玉的拍賣委托還有很多後續的瑣事,何貫一打電話叫湯小岸來幫忙,收藏就是這樣很麻煩的,她一口拒絕了。她說她忙,沒時間,聲音裏透著輕鬆和喜悅。
忙什麼呀?何貫一問。
忙著離婚,便宜地處理掉房子,辭掉穩定的工作。
何貫一楞了楞:湯小姐急用錢嗎?
不是,是急缺時間。嗬嗬——湯小岸在那頭笑著掛斷了電話。
長樂國際機場,ZH862航班。廣播一遍又一遍地提示還沒有登記的旅客請抓緊時間登機,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何貫一還沒有登機。
他的行李特別多,而且很多藏品都要特殊包裝的。沒有湯小岸的幫忙,讓他忙碌了很一陣子才辦好登機手續,最後一個上了飛機。坐下後,鄰座的人向他笑了一笑,他不由吃了一驚,原來是湯小岸。一段時間不見,她那種心不在焉的神情全都一掃而光,代之以是一個光彩照人的女人,而且笑的非常燦爛。她戴著一幅老式樣的銀首飾,發黑的銀耳環,銀項鏈,銀手鐲,反而襯得她膚色白皙如雪。油黑烏亮的頭發上還別著一隻非常精美的銀簪。何貫一以廣東人那種直白的恭維說:湯小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湯小姐這麼開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