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廣東來的拍賣鑒定師，何貫一對這個二線城市有這麼多奇怪的人感到有趣。比如她的臨時助手湯小岸。這是個優雅的女人，但是她總有點心不在焉，而且她的眉間那些細小的皺紋在她的年齡是不該有的。這應該是個心裏有秘密的女人。還有一個讓感到奇怪的就是他此行要會見的一個人物：李由豪，他的衣著打扮竟然那麼沒檔次。
受拍行的委托，何貫一此行是為了李由豪手裏的兩件東西，一是件玉壺春，李由豪花了100萬人民幣從北京一藏家手裏買的，真貨的可能性很大。一是塊羊脂玉，聽說異乎尋常的大。但是真假不知道，何貫一是瓷器專家，特別清三代，但是對玉就不那麼在行了，所以那天在富臨飯店他還多請了一位高人，故宮博物館退休的鑒定專家麥老，幫他鑒定那塊玉。
剛進門的時候，湯小岸還真吃不準誰是誰。包廂裏坐著兩個人，一個普通到沒有任何特點，就是個四十上下的男人。還有一個年齡大了，清瘦，身上大衣空蕩蕩的象套在架子上。那麼這應該是麥老，可是那個中年男人象是個能掏出100萬買個瓷瓶的人物嗎？湯小岸也被李由豪的衣服蒙蔽了，所以後來才會對李由豪的從容氣度才會那麼吃驚，反差就是這麼來的。
那件玉壺春是件32厘米高的瓷瓶，敞口，細頸，削肩，鼓腹，圈足，瓶身上用繪著梅蘭竹菊。也不知有什麼好，要這麼貴，湯小岸一邊飛快地拍照，往筆記本電腦上記錄，一邊冷漠地想。何貫一放下瓷瓶，說：這東西很新。收藏界裏不說假貨，贗品，說新。那個老人知道“新”的意思，不由為之動容。倒是那個瓶子的主人不動聲色。何貫一看不出李由豪的反應，就接著說下去：瓶底的印章是“大清康熙”，但是康熙時候的東西足心都有個凹下去的圓圈，而且康熙時候常常用翠墨藍，翠墨藍在青花中是最美的，它能起到墨分五色的效果，但是我們看這瓶身上，單色的，沒有青花的層次感。再看這個圈足，何貫一把瓷瓶掉個頭，手指著圈足上露胎的地方：這裏有火石紅，有沒有火石紅本來是鑒定的一個標誌，可是這瓶子做的太過了，瓷胎是灰色的，說明它的泥質是含鐵量很高，這——他搖了搖頭。
那麼也就是說這是件仿品了。李由豪很平靜地問。
對，而且連高仿都算不上，馬腳太多了。如果這東西是真的——何貫一沉吟了一下：2001年，翰海秋季拍賣會上，拍過一個清雍正青花釉裏纏枝花青龍紋玉壺春瓶，大小和這個差不多，880萬港幣，可以參考一下。
880萬！湯小岸心裏狠狠地動了一下，假如她有那麼多錢就可以離開這裏，沒有顧慮，沒有後怕……
李由豪隻是點點頭，說：買時還請專家做過鑒定，鑒定費就花了大幾千。雖然他連半點肉痛的樣子都沒有，現場其他人還是很難受地僵了一會兒。何貫一安慰他：也許那個專家和賣主是一夥兒的，設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