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翼安彼時正摶心壹誌著盯著文書潛精研思,墨發束進金龍冠,幾縷黑發墜下前胸,他麵容長久的凝結,還是那般坐不窺堂的模樣。
餘暉落盡,殿內光線逐漸幽黑,他清雋俊美的側顏融沒在昏暗中。
陳恙芯放輕了步伐,將殿內的燈燭點亮,眼前的視線忽然溫暖明亮起來,李翼安這才恍然抬目。
“看來,皇上是要日旰忘食,夜不分寢了。”
陳恙芯從精致的象牙鏤雕提食盒中端出一盤糯香雪白的槐花糕,還有用烏雞、芡實、淮山幹、黨參和蟲草花熬製的健胃補脾湯,細心裝在一隻象牙染雕桃蝠紋蓋碗中。
“朕沒胃口。”
李翼安瞧見她這番動作,心知是陳公公去通風報信,讓她來勸自己用膳。
陳恙芯輕描淡寫道:“本來皇上少吃一兩頓也是不妨事的······”
李翼安驚了驚,驀然看見她恬不為意的樣子繼續說道:“隻是可惜了臣妾親手做的膳食,皇上要知道,臣妾不比那些個心靈手巧的嬪妃,平日裏是極少有這份耐心的。”
陳恙芯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挖起勺清湯:“這湯臣妾不離身足足守了半個朵時辰才熬好,可惜了…誒······”
一聲歎氣帶足了幽怨哀愁,可憐巴巴的望著麵前的膳食,食指沿著象牙碗上的桃花雕刻細細撫摸。
“所以,朕餓上一兩頓是小事,可惜了你做的膳食才是大事?”
李翼安實在忍俊不禁,一掃先前愁眉苦臉,起身來到她麵前,又利落的坐了下來,打開了碗蓋,一縷白色熱氣緩緩上升。
陳恙芯滿意道:“禦膳房沒少給皇上吃山珍海味,缺一兩頓這小事能算什麼?而臣妾以往哪會親手做羹湯,破天荒的頭一回怎麼算不得大事?”
“有理。”李翼安喝到潤喉溫熱的湯時,才感到肚裏的空虛,又津津有味地吃了幾塊槐花糕,實感味道不錯。
“你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現下為了朕還琢磨起這些來。”
陳恙芯半開玩笑似的嬉笑道:“自然也不全為了皇上,隻是臣妾想著,若哪日失寵淪落進了冷宮,再沒有精美的膳食,臣妾也能親手做上一兩道,不至於委屈自己。”
李翼安望著陳恙芯燦若星辰明月般的眼眸,她眼底流淌地情緒並非嘴上的輕鬆無邪,好似剛剛所說並非胡言打趣,而是對未來明確的揣測和嘲諷。
李翼安微愣,有些事忽然如潮水灌入腦海,一麵掙紮一麵決絕。
“皇上,再過半月是何日?”陳恙芯話題輕轉。
李翼安左思右想,一時半會沒得出個答案。
“是你的生辰。”陳恙芯不禁要喟然長歎一番。
“生辰罷了,姑且放一放,朕目前優思纏身,倒是無暇顧及其他。”
陳恙芯收拾起桌上的碗筷,一一放回食盒中,若無其事道:“皇上憂心所在,不過是因為探不清喀斯族勢力虛實強弱,又摸不透他們的態度軟硬。”
李翼安見她聲線平穩,語氣又盡顯淡然,隨即啞然失笑:“你果然是知曉的。”
陳恙芯笑語嫣然:“皇上何不借此生辰之機試探?宮中設宴,全國上下四品及其以上官員同各族首領皆前來慶賀,是當下最聚天時地人和的機會。”
募得,李翼安感到他的陰鬱撥雲見日那般豁達了些,他太重視大局,卻難得糊塗地忘了尋找合適的契機,陳恙芯的心細聰慧讓他一刹那茅塞頓開,喜不自禁。
李翼安將陳恙芯拉入懷中,撫上她柔順烏黑的長發,在她唇邊輕柔一吻,耳邊細語:“明日再為朕親手做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