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一個山溝溝裏,有一戶人家,父子二人相依為命。老漢納老大半身不遂,整天躺在炕上,兒子山哥,論人品、論長相,方圓幾十裏,挑不出第二個,他靠每天上山打柴維持生活,對父親十分孝敬。一回家,就給老人喂飯送湯,洗衣扒屎,不管多累,總是先侍候好老人後才休息;不管自己多餓,總是先讓老人吃飽後才動筷子。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納老大的病總不見好,反而又添了一樁心事:眼看山哥二十五歲了,連個媳婦也沒有,家裏窮得叮當響,誰家的丫頭肯嫁給他?納老大愁得吃不下,睡不著,整天眼淚汪汪地喊“胡達”。山哥總是給老漢寬心:“大大,家有梧桐樹,不愁沒媳婦。”話雖這麼說,納老大心窩裏總像壓著個碾盤。
一天早晨,山哥又上山打柴去了,半晌沒有打一捆柴,肚子餓得嘰裏咕嚕直叫喚,咋辦呢?回去吧,不行。大大的病不見好,沒有抓藥的錢咋行?缸裏的黃米也見底了。山哥心一急,就向山尖尖上爬去。突然天上刮來一陣旋風,這風刮得怪:揚不起沙子卷不起土,隻聽得耳邊呼呼響,隔著風看天,天瓦藍瓦藍的;隔著風看山,山碧綠碧綠的。山哥正覺得奇怪,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清脆的。回頭看時,笑聲沒了。清風中飄出一首花兒:
山哥左看右看沒有人,更覺得奇怪,手搭在耳後,迎著風答道:
花兒剛剛對完,隻見一個模樣俊美、水靈靈的尕妹子,從風中飄飄而來,恰好落在了山哥的麵前。她笑盈盈地解下蓋頭一揚,隻見一股清旋風,從遠處刮來一捆捆的幹柴,落在山腳下,齊刷刷地碼了一座山。沒等山哥上前搭話,那俊美的姑娘,已不見影兒了。山哥呆呆望著遠去的清風,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才背起一大捆柴向山下走去。說也奇怪,隻見背後山上的幹柴挨個向下滾,一捆接著一捆,跟在山哥後麵彎彎曲曲地甩得像是一條龍。他樂得又漫起了花兒:
山哥進了集市,身後跟來的柴龍卻不見了。山哥賣掉一捆柴,奇怪,轉眼又是一捆。這天連續賣了幾十捆。他在店裏買了藥、大米和肉菜,趕黑回家為大大熬藥做飯。一連幾副藥,大大的病漸漸好了,能下炕出外走親戚了。
一天,山哥打柴回來,老遠聞到一股香噴噴的味兒,一進家門隻見炕桌上擺滿了飯菜,屋裏院裏拾掇得幹幹淨淨。他想可能是大大走親戚回來了,左看右看卻不見個人影。他覺得十分奇怪。第二天,他謀算著看個究竟。中午時分,就輕手輕腳爬在後牆小窗口,瞄眼向屋裏一看,隻見他家的門扇叭噠噠地響了幾下,從門縫縫裏鑽出一縷輕風,在屋裏打了幾個旋旋,變成了一個俊俏的姑娘。這姑娘俊樣兒比畫中的美人還俏,鵝蛋臉兒,水汪汪的眼睛,高棱棱的鼻官,那秀氣的小嘴抿著,臉頰托出一對酒窩。“好眼熟呀!我在哪兒見過她呢?……噢,對了,那天上山砍柴,不就是這個尕妹妹給我碼起一垛柴山來的嗎?”山哥心裏默默地想著,出神地看著,隻見那姑娘解下蓋頭,站在地中間,轉了一圈,蓋頭一甩,房梁上的塵土,地下的灰,一下子刮開了旋旋,僅有的幾件家具、鍋台上的壇壇罐罐明溜溜地發亮,一塵不染。姑娘又走到鍋台旁邊,揭開鍋蓋,左手一揚,一股輕風竄進灶火口,變成一團熊熊烈火,把鍋裏的水燒得嘶嘶作響。姑娘看了一下冒氣的熱鍋,笑吟吟地從麵櫃裏舀出半盆麵,挽起袖子,一抬手,瓦盆裏的麵和作一團,姑娘雪白的嫩手不停地在盆裏攪動,又輕輕地張膀拉了拉,細線長麵條,頓時在鍋裏沸動,舀在碗裏。這時姑娘的嘴又向碗裏一吹,麵上飄了一層金針木耳、肉臊子油炸辣花。指頭向碗裏一點,香味鑽進山哥鼻子。山哥看得發呆了,險些兒從後窗上跌下來。忽然山哥又想起了什麼,悄悄溜下來輕手輕腳轉到門前,把屋門打開。這時,姑娘聽到了響聲,放下菜盤,從炕上抓起蓋頭,忽地一下化作一縷輕風,朝屋門縫刮來。山哥趕快用身子擋住,連聲說:“尕妹不要跑,是我……”話音未落,風停了,在風影中出現了一個羞羞答答的姑娘。山哥順勢拉住姑娘手中的蓋頭說:“好心的尕妹,留下吧!”山哥的眼睛濕潤了,低著頭懇求。姑娘深情地看了看山哥,紅著臉,含著笑點了點頭。
春風姑娘和山哥從此生活在一起,共同服侍老人,生活越過越美氣。
不久,消息傳到當地惡霸黑蠍子的耳朵裏。黑蠍子左思右想,想出了一個壞主意。有一天黑蠍子趁山哥不在家,帶著幾個狗腿子來到他家裏,開口就喊:“納老大!你的病好了,媳婦也有了,日子過美氣了!欠我的賬什麼時候還呢?”納老大十分驚奇地說:“唉呀!我什麼時候欠你的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