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不喜歡和官員打交道,原因不是官員不好,而是我個人是個散漫的人,見著官員,自己總感覺心裏有壓力,說話做事都不能率性而為,長此以往,就對領導敬而遠之。話說回來,王德強先生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一位領導,所以我最早看他的文集《心韻流聲》,雖然能感覺一種人生的沉重和社會責任感等讓人敬重的地方,也對王德強先生為文為人有一些親近感,但是要和他打交道,心裏總有一種疏遠的感覺。等到又一次一些朋友聚會,我看見一個麵色微黑、為人隨和的中等身材的人,大家都很親近他,我也能感覺一種沒由來的親切感覺,別人介紹說是王德強先生。
等到後來熟悉了,才了解王德強先生在小小的鎮安縣城是出了名的隨和客氣。先生對人謙和,每每讓人肅然起敬,先生為文卻讓人感覺一種大愛,沒有一定的胸懷是寫不出來的。一日閑談,我忽然冒出一句:先生的詩是白開水。閱讀先生的詩歌需要自帶茶葉。
村口,故園的門/年年月月敞開著/自小從這裏出出進進/口裏口外的模樣在變化/唯獨這門沒變樣/村口的位置不會變/出門在外多遠多久/你榮耀也好落魄也罷/隨時回來,門遲早都開著/進門就是家呀,這裏/對你永遠不生分
——《村口》
讀先生的《村口》,你能感覺到什麼?你要是覺得先生僅僅是在寫鄉情,那是因為你是一個想家的遊子;你要是以為先生在寫生命,那是因為你的人生走過了太多的風花雪月;你要是以為先生在寫祖國,那是因為你的心中裝滿了自豪。先生把村口當成家門,那需要多大的胸懷才能容下那麼多父老鄉親,那麼多兄弟姐妹。先生把一杯白開水端到你的麵前,你細細地把自己的“茶葉”放入先生的開水中,就能品味出自己的味道。
城裏樓房越建越高/摩天大樓與日俱增/不少人陸續搬往高層/有些人依然住在低樓/居高居低的感覺有差別/隻有一個感覺是一樣/高處看低處的人變小了/低處看高處的人也變小了
——《居處》
小城的摩天大樓越來越高,人的生存空間卻越來越小。先生用白描的手法寫一種生活現象,沒有過多的筆墨,也無需過多筆墨,你到底是居於高處,還是低處,你的感覺如何,這都不是先生能夠說出來的,需要你自己把“茶葉”放在他的水裏麵,自己去品味。
天還沒亮/四周一片昏暗/踏著厚厚的積雪/我趕路等車//沿途不見一戶燈光/十裏雪夜路我遇到四個人/一個空手行走/一個扛著行李/一個騎自行車/一個挑水的人//看不清每一個人的模樣/看不清年齡、穿著和神情/也不知道他們各自的境遇/隱約能看清的,他們/都是男人。也能清楚的是/他們都是苦於生計的人/當然,包括我這個等車的/雪夜行路人
——《雪夜路上》
先生遇見了四個人,在雪天的夜晚,四個男人,加上先生,應該是五個男人,你究竟是哪一位?不同的人應該有不同的答案。關心人,純粹是關心人的角度的詩歌在先生的詩歌創作中是一種不變的社會責任,先生總是把自己對人性、人生的關注蘊藏在水波不興的平靜的文字背後。不需要看清每一個人的麵貌,要是看清了,那就不是詩歌。先生是沒有看清這些人的衣著和外貌,包括先生自己,但是先生心裏明如鏡子一樣。這是先生的“白開水”,作為讀者,我們該放進自己的茶葉。
剛立冬就下了一場大雪/雪停了,天氣卻陰陰暗暗/小城周圍的山坡還殘留著積雪/天空被鉛灰色的雲霧壓得很低/冷颼颼的風不時刮在臉上/感覺走在臘月的時光裏//冬月就像臘月天/不是我急盼臘月的到來/是鄉下老父老母在盼我/早點回家過年
——《冬月就像臘月天》
親情和鄉情在先生的詩歌中占了很大的比重。先生的這類詩歌,沒有過多的筆墨描述過去,隻是緊緊攥住眼前的一點一滴的變化,把自己對親人的關心放在大環境中去書寫。這樣,讓每個讀者麵對先生構築的背景都有自己想象的空間,作為詩歌本身,這些就不是作者一個人的淺吟低唱了,而是作者和讀者的共鳴。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牽掛,而先生用自己的牽掛浸潤著所有想家的人的牽掛,這無疑又是先生這一“白開水”藝術之樹上結出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