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整整一千年才使身體複原。”妘矖輕喘著說:“你知道我在那個黑咕隆咚的洞穴裏是怎麼渡過這長的時間嗎?多少次,我夢見我們可憐的孩子,醒來卻是空虛的寂無;多少次,我夢見你騎著最剽悍的鹿蜀,來拯救我逃離這個陰暗的囚籠。”
戚路無言地低下了頭,他的內心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突然,他的眼睛要噴出火來,“告訴我,是誰讓你承受這樣的懲罰!”
妘矖身子在他懷裏微縮著,並沒有直接回答戚路的疑問,而是自顧自地說下去:“他們能困住我的身體,卻困不住我的心,我的神魄!”
妘矖的情緒激動起來,戚路已察覺到她的內心在變化,察覺到她的痛苦還有悲傷。
“我一次次冒著神魄被削弱的危險,甚至是魂飛魄散的結果,也要衝出囚籠顯現在海麵上,唱著那隻有昆侖諸神才能聽懂的歌謠,那首在你每次失眠的時候哄你入睡的歌謠。”
戚路的眼光暗淡了起來,往昔甜蜜的片段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他感覺到自己被強行封印的記憶在一點點地恢複,慢慢地吞噬著他那看似強大的心髒。
在海龍村第一次聽到這熟悉的歌謠時,他的心裏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可他一直在逃避,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寧願騙自己這一切是巧合。
那可是隻有居住在昆侖的仙女們才有資格詠唱的讚頌偉大的天帝,三界的主宰帝俊的讚美詩啊!
“幾千年來,我一直重複地做著這件事。因為我相信,我的歌聲總會有一天,傳到你的耳中。到那時,你一定會來救我,讓我們夫妻團圓。”
“可是......我並不是因為聽到你的歌聲才找到海龍村。”
“嗬嗬。”妘矖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歡愉,帶著悲傷。“那條看守我的小蛇,千方百計地想要阻撓我,想讓我永遠也不見天日。可他哪裏知道,連上蒼也憐憫我,在幫助我們。”
“蟠虺,我要殺了你!”戚路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嘶吼起來,他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
妘矖微微地喘了口氣,又接著說:“那個姓徐的混蛋,心懷鬼胎地想要奪得小蛇的珠子,居然找了一個幫手,一起出海去對付這條蛇。”
戚路知道妻子指的就是陳繼先和徐春林出海挑戰蟠虺的那件事,他突然心裏亮堂起來,許多盤旋在腦子裏的疑問在慢慢消散。
“在和那個陌生的除妖師的爭鬥中,我的神魄無意中穿透了他的身體。瞬時間,我看到了他所有的記憶,在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中,我竟然發現了你的身影。那一刻我情不自禁地流淚,我終於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戚路的情緒受到了感染,他把妻子緊緊摟在懷中,撫慰著她。
妘矖為了找到自己,冒著失去生命的危險,強行將神魄轉移到那幅古畫上,讓衛東林父子把畫帶回了家。
怪不得他們父子被死去摸金校尉的鬼魂纏身後安然無事,而鼓手趙剛卻死於非命,原來都是妻子在暗中保護著衛東林一家。對了,妻子自幼就精通音律,衛華那高超的吉他技藝自然也是她教的。
到最後,自己如妻子所願來到了衛東林家裏,看到了隱藏在古畫裏的提示,她的神魄才安心地返回到被玉棺禁錮的身體裏,靜待著自己去海南救她出苦海。
戚路突然難過起來,既心痛妻子的遭遇,又怪自己太笨了,笨到連這麼明顯的暗示都沒有猜出正確的答案。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去海南。”戚路在後悔,後悔自己一直都蒙在鼓裏。
“別說了。”妘矖用纖細的手指輕輕地堵住他的嘴。“我們終於在一起了,無論以後怎麼樣,再也沒有誰能把我分開呢。”
“是的,就是世界末日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他們就這樣緊緊依偎著,天地仿佛都在這溫馨的一刻靜止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戚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柔聲地問妻子:“矖兒,告訴我,是誰把你禁錮在那個岩洞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唉!”妘矖吐氣如蘭地說:“其實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又何必問我?”
戚路垂下了眼簾,他的心似乎在墜入另一個深淵。
“哈哈哈哈!”見戚路沉默無語,妘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怎麼,你到現在還當她是你最敬愛的人嗎?她在你心中,還是一如既往的尊貴無比嗎?”
戚路的身子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他失聲說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在騙我。”
“騙你,你連自己的妻子的話都不願相信嗎?”
“娘娘不可能這樣做的,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妘矖眼裏露出奇怪的神情,她像個陌生人一樣看著戚路。“蟠桃園毀了,凶手卻神秘地消失了。沒人知道真凶是誰,她要維護自己的威嚴,就必須找個替罪羊啊!”
“不,娘娘不是這樣的神。”戚路感覺到整個屋子都在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