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出預料之外的,篝火大會成了盟會,水邊氏林邊氏兩家率山野生番與山外人林家簡寨善意流通,互結信任,老夫人也爽快決定,把此次帶來準備交換的鐵具和山外風物一股腦送出來。見此形狀,兩邊戒心大減,終於在下邊人圍著篝火舞蹈飲酒的時候,聚在一起捋一捋這幾日的怪事。
眾人安坐,未及有人開口,帳中氣氛也終於沉凝下來,與外麵恍如隔世,林子和水妮才忍不住撲進阿爸們的懷中,兩天多來被追殺的恐懼和麵對生人乃至認下了新的太祖母,這麼多目不銜接的新事才漸漸消化開來。
老祖母眼中慈愛流散,把自己一行當做無物,隻看著兩個娃娃夫妻哭了好一會,直到對麵的林邊氏水邊氏頭人醒悟過來,嚴止娃娃們不合時宜的情緒發泄,才開口若普通家人裏老祖宗溺愛娃娃般埋怨大人:
“莫嚇到孩子,少年情癡是赤子之心,逃家固然不對卻也不必過於苛責。不過娃娃們遇到的追殺可就要說道個清楚明白,這裏麵是你們大人爭鬥鬧出來的罷。”
說著語氣竟然寒氣四溢,或真或假的威逼下,林子水妮的阿爸臉色也肅然了起來,鄭重請教老祖母關於殺手的來龍,當聽得水伯用在衙門裏鍛煉出的刑名手段細絲慢言的把細節一一道來,二人終於互視一眼點一點頭,確認了心中所想。
原來在林家簡寨立足山外要與部落結交的同樣時候,山中也迎來了另一批山外人。這些人不是皇明治下,而是從大島東麵的海中泛舟而來,形容樣貌和衣著言語比起漢人百姓與山中人有更多的相近之處。據來人所言,他們世居呂宋,前有皇明遺人渡海遠來壓榨當地,幸得泰西豪傑遠來用鐵和血救山民於水深火熱,其人正是受泰西豪傑拯救的一部,為恩人前驅來此,隻為台灣大島北部山中生產金沙,要生番為其掘礦生財。
山中生番聚落原始,以物易物常見,寶貨貿易不盛,對金沙的概念也隻是山外人對此愛重,可從山外以此換來些山中不產的工具和風物。另有山中生番部落因身處大島,又近鬼神,把多見的火山地動歸於地脈龍息,極為忌諱毀山掘礦,對形容相近,自稱同族的外島來人掘礦采金的攛掇無多興趣,也便不多搭理,隻是對這些族人的來曆並不懷疑,甚至以己心度人腹,任其在部落中居住交往。
此次林子與水妮逃家便是被其蠱惑,以為兩家相爭,你死我活,不能調解,隻得雙雙隻身逃離,計劃著若可以在外繁衍出一族人,豈不是用血脈消弭了仇恨,那簡直和傳說中的神女少年一般,開創一族的新史詩麼。
少年少女的念頭剛剛實施就被當頭一棒打斷了,彙合時安全隱秘,逃家路上卻頻頻遇險,直到被老祖母救下,現在想來卻是被人一路跟蹤,隻要在兩人一起逃家的路上滅口栽贓,山中兩家為首的部落民生番自然會打出個牛黃狗寶,暗中的陰影就可以從中漁利,至少去了兩家合流實力壯大的可能。所謂泰西豪傑自然可以通過挑撥,支持,打壓,控製兩邊,最終使得山裏淳樸的部落生番心甘情願出賣祖靈依附的神山金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