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裏不知怎麼,就浮現出了那個女子的模樣。剛來襄南,剛接觸到千府,他就注意到了那個在泥濘中掙紮的孩子。當初他翻牆而入想暗自探查一番千府,結果翻進去就是她的小屋子,陰冷潮濕,那日,也是初春。
他永遠都記得那個眼神,戒備。
現在想想不禁笑出聲來,一個渾身是傷的孩子,就像一頭獅子,死死盯著他,仿若下一秒就要噴出火。
觀察她三年,她似乎一年比一年懦弱,那獅子咬人的勁頭似乎被磨平了棱角。
他可憐她。
或許吧,反正就上門去想要將人要來。
正月初三的那晚,再見她時,似乎換了一個人。那高高在上的不屑,還有渾身的恨意,像極了他母親臨死時的樣子,那雙眼快要將他吞噬,可是,她沒多看他。
時至今日,她總是給他製造意外,他的主意一改再改。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他想。
“三更了!你睡不睡!你不睡回自己屋頂去,在我頭上,讓我怎麼睡!”
下邊,景亭嚷嚷起來。
夜的確深了,該睡了。
月黑風高,該睡的人,睡了,該起的人,也起了。
“小言,你先睡,我去趟茅廁。”
千言迷離的雙眼裂開一條縫,聽千離這樣說,腦袋晃晃,又睡過去。
千離換上了夜行衣,沒穿襖子,還有些冷,不過去去就回,左右不過一個時辰,便揣著匕首出門了。
改日還得讓明淵給打一把長劍,匕首太短了。
出了襄王府,千離直奔常德酒樓去,常德酒樓是白家發家的地方,當初白家老太爺任襄南知州,官商一家,定發達,後來老太爺辭世,白家也差不多穩了。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白家上上下下產業眾多,但將這常德酒樓當做大本營,重要物件賬簿全在這的賬房暗室裏頭。
前世白家抄家時,她可站得不遠。
現在的白家,白氏的弟弟白文山在林州做刺史,乃朝廷派去監察官,可是四品大員。不過嘛……遠水救不了近火,她雖然動不了白家的根基,但折騰一番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是說有欽差來查稅務?那就直接點。
千離偷摸著進了常德酒樓的後院,輕手輕腳地上樓進了賬房,開了暗室。
沒想到,這道暗門的機關,聲響竟如此之大,門外有腳步聲響起,她暗道不好,閃身翻出了窗戶外,她就像件衣裳,在這三樓的木窗外掛著。
“咦,方才是什麼聲響?”有一小廝開了門,手還搭在門板上,探進頭來。
漆黑一片,沒看見什麼奇怪的,縮身回去。
走廊的光亮被關在門外,千離鬆了口氣,回到屋內,輕聲落地。
看來這個小廝是個值守的小二罷了,沒準兒剛給住店的客人送了什麼,不知賬房內情,才這般迷糊。
確實,如她所猜測的那般,今日白家管事人上千家了,難得一天沒留在酒樓裏,鑽了個空子。
進了暗室,也不敢關上門,害怕這聲響再引來什麼人,隻得望著牆上的油燈歎氣,搖搖頭,到了櫃子前摸黑找重要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