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世間
一九五七年九月十六日下午六時四十分,世界畫苑的一枝奇葩凋謝了。丹青大師齊白石結束了他將近一個世紀的多彩的生命曆程,安詳地躺在北京醫院潔白的病榻上。
潔白的牆壁,潔自的天花板,潔白的被褥,一切部是白的。寧靜、聖潔、肅穆,象他的一生。
在他彌留之際,他的兒子、兒媳,孫兒們緊緊地守護在他的身旁。他們注視著醫生們忙碌而有次序進行搶救。希望富有經驗的醫學專家們能有回天之力,能夠把老人從死神的手裏爭奪過來。因為人民需要他,社會主義新時期蓬勃發展的藝術事業需要他。
他自己希望能活到一百二十歲,能夠為人民創造更多更精美的畫,然而,他去了,放下了手中的彩筆。
他走得有些倉促。九月十五日清晨,白石感覺精神恍惚,身體也不舒適。親人們聞訊趕來了,護理人員也圍在床前。大家十分關切地詢問他的情況,他睜開了眼,微笑著,說還不至於有什麼太大的妨礙。
他是經曆過數次生死關頭、遭逢了大劫大難的人。他對於自己旺盛的生命力是樂天而自信的。一生中有過幾次危重的大病,他抗過了,頂住了,終於死裏逃生,頑強地活了下來,見到了新中國明媚的春天。
然而,到了下午,他漸漸地感覺到有點支持不住了。
家裏急忙去請了一位中醫,診脈、配方、煎藥,服了一劑湯藥,病情未見好轉,白石神誌昏迷了。
齊白石生命垂危的消息,很快傳到了中國美術家協會。協會負責同誌聞訊,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驅車趕到北京醫院,專程請了專任大夫一同趕到了跨車胡同白石的病榻前。爾後,一個由中西醫專家組成的小組進行聯合會診,服藥打針,幹方百計搶救這位藝術大師的生命。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白石的病沒有好轉。
夜晚,跨車胡同十五號院的大門外停著幾輛車,院內整夜燈火通明,各種急救用的藥品、醫療器械不斷地運送到這裏。醫生、護士徹夜未眠,守候著齊白石,嚴密注視著病情的發展變化。
十六日下午三時,齊白石病情趨向惡化,神誌不清,呼吸急促、困難。四時,在醫護人員的精心護送下轉到北京醫院急救,幾種應急的方案製訂了,整個醫院都行動了起來。但是,經過多方的努力,到六時四十分,齊白石終於因為心髒過於衰弱,與世長辭了。他在這個多彩的世界上,整整生活、耕耘了九十五個春秋。
在他辭世後的半個小時,中央有關部門的負責人,美術界的同行們、朋友們和他的門生,紛紛來到他的遺體旁,默默地佇立著,流著淚,向這位畫壇巨匠致以最後的敬意。
新陳代謝是不可抗拒的,這人們都是知道的。但是,作為一個受到國內外人民廣泛敬仰和熱愛的大師,人們還是覺得他走得太早、太突然了。雖然從前年開始,大家發現他的生命逐漸在‘萎縮下去,好遺忘,精力也大大不如從前了。但是,人們同樣發現,他的藝術創作力卻是異常的旺盛。
到了今年的春夏之交,白石的精力更為不濟,愛睡,不愛說話,食欲不振。他還常畫點東西,但是題款時,經常少寫了字,或是寫字時不是少一筆,就是多一筆,有時把自己的名字重複寫好幾次。
黨和人民政府想方設法來照料他的身體。一再勸說他不要畫了。至少少畫些。少接見賓客,靜心地、隨心所欲地休養好。根據周總理指示、由齊燕銘同誌主持的那次會議之後,特約了中西醫專家定期地為他檢查身體。一月間,他受了點涼,醫生趕來為他再次做了全麵檢查,發現他的心髒、血壓都正常。
二月十五日,中國木偶藝術劇團的同誌們,知道齊白石喜歡看木偶戲,特地選派了二十多位技藝精湛的演員,帶著繁重的道具,專程到他的家裏,搭台為他演出了精彩的《小放牛》、《豬八戒招親》、《秧歌舞》等節目。
白石聽說木偶藝術團是專門來為他演出的,心情非常激動,興高采烈地觀看了演出,坐在椅子上,同演員們一握手,感謝他們的一片心意。
以前,他逢年過節,常常邀請皮影戲團等到家裏演出。聽戲看雜技,是他從小時候相沿下來的愛好。不過,過去是請來的,這一次卻是同誌們自動送戲上門的。他們對白石老人是多麼熱愛與尊重!
五月二十二日,毛主席專門派了秘書陳伯達、田家英來到跨車胡同,探望齊白石,問候他老人家的生活起居、身體狀況。已經不愛說話的齊白石很是興奮,侃侃而談,傾訴自己思念毛主席、感謝毛主席,希望有一天能到毛主席身邊,合照一張照片的由衷之情。客人走了,他伸出手,指著文化部授給他的獎狀上的毛主席像,不停地說:“毛主席太看得起我了。”
在春夏之際的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白石竟然不用人攙扶;從自己的臥床緩步來到畫室,用手摸了摸兒子為他鋪好的宣紙,辨別了紙的正反麵,然後用筆蘸了洋紅,信筆在紙上揮灑了起來。不一會兒,鬥大的牡丹花朵豔麗、奪目地呈現在人們的眼前,接著,他畫葉,色墨文輝、隨心所欲,一幅多姿多彩的《牡丹圖》在他筆下產生了。白石老人看了看,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