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難歸一意(一)(2 / 2)

“蘇女官有話大可直說!”

她叫人開了鎖,笑道:“這是妾從駙馬府的書房裏找到的,慕璟從來不讓旁人近身,是他最為要緊的珍寶。妾記得有一回隻不過碰了上頭的如意鎖,他就和妾吵鬧了許多日,南統領想不想知道都是些什麼寶貝?”

她近乎自說自話,從裏頭取了一卷畫仔細地拆開了遞到他眼前,是個身著孔雀裙的女郎,手執紈扇顧盼生輝,“秋日宴上,殿下同南統領如何再不給他顏麵,他終究能記得殿下的美好模樣,獨自一人在書房把心中那點不甘都繪在紙上,珍之重之!”

蘇慎彤對南錚麵無表情地回應似乎很失望,又取了一卷來,“這張……哦,是殿下大婚那日的模樣,十裏紅妝。不過她那日好像進宮去了,傳聞整夜同你在一起,慕璟很失落,醉酒之後把自己關在青廬裏,大概就是那時候畫的。你瞧,連妾都記不清了!”

南錚皺了眉頭,沉聲道:“蘇女官叫某看這些是何意?”

她笑笑,指了指沉甸甸的箱子,“這裏頭還有些機巧玩件,幾件娘子的衣衫首飾,還有一把赤麵白梅的絹傘,嶄新如故。如今他去了,南統領敢不敢把這些送進宮中叫殿下知曉他的心意,這也算是妾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那些畫完整地被收容在上好的金絲錦囊裏,齊整地堆了厚厚的一摞,還有幾個百寶嵌日頭下熠熠生輝。不過是些玩件卻被如此妥帖地收藏,在無人知曉的地方,卑微卻又固執。

她見他無動於衷,躑躅了半晌又道:“南統領何必與這些死物過不去?慕璟他終究……如今能和殿下長久的是您,不過是一份舊情而已,殿下生性舒朗,從不會苦苦執著於往日不放。妾如今拜托您隻是替亡人成全念想,著實別無他意!”

南錚沉默了很久,久到蘇慎彤都有些彷徨起來,他說不必了,“殿下的選擇蘇女官很清楚,這些叫殿下知道不過是徒增煩惱。既是慕中書的舊物,應當物歸原主,將來有一日他回京若是尋不到,誰也不好交代!”

他著人來將木箱鎖死送往慕祭酒府,蘇慎彤臨去前回頭望了望他,眼睛裏光彩熠熠,“南統領說他,還會回來?”

南錚看著手裏罷官的旨意沒有接話,都是自身難保的人,旁人的人生哪容置喙。他以為禁軍來也要把他鐐銬加身送往大牢,有個膽大的禁軍戰戰兢兢上前說不是,“殿下隻是封了您的府邸略施懲戒!”他清了清嗓子又低聲道:“至於您的去處,殿下似乎並未在意!”

他無奈苦笑,她如此堂而皇之地偏袒卻是斷了他所有的念想,逼他給個交代。

長孫姒終究還是知道了慕璟手裏曾有過一個承載心意的樟木箱子,彼時她正躺在美人靠上,隔著一叢合歡樹看她阿娘同華氏在水榭上絮絮說話。兩個娘子心裏同時存著一個郎君,卻也是這般和諧,真是不多見!

煙官把蘇府裏的事情都交代了,她半晌沒有說話。年少時的感情多是不顧一切,可惜她和慕璟短暫的花前月下夾雜了太多的算計抉擇,那孤注一擲便用錯了地方,既然如此誰都要承擔後果。

他們如今這個結局與蘇慎彤無關,與南錚也無關,她除了對他最後舍身相救的感激外,就對往日剩了唏噓。

她偶爾也會想起在渝州城外,他將她打暈時說的一些話。阿姒,我記得初見時你的模樣也記得今日的模樣,可是這些都要結束了,再不會重來,所以,我放不下的你都忘了吧!

他既然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她如何阻攔?就像她從未懷疑過當初兩個人的情意,隻是陡生變故漸行漸遠,他認了命做了選擇,她何必橫加幹擾?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煙官不知所措地看著她笑又轉過了身,“殿下……”

“南錚呢?”她問。

“哦,在書房看書!”

她氣得撐肘而起,“隻是個解釋,便就這麼難嗎?”

李宓送華氏回屋站在廊下嗤她道:“你也是個不穩當的,人各自有心坎,且不給人時間越過去,緊緊相逼成何體統?”

她徹底偃旗息鼓,給人時間,誰給她時間?不幾日法會一過,南郭深舊案重審也該定案了,解釋遙遙無期,兩廂僵持,這日子何時是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