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可待陳情(五)(2 / 2)

她點頭,“我知道,我還知道南郭先生當年隨身的兩個書童,頭被割下成了變戲法手中的物件!”

他撥了撥矮幾上的蠟燭,灰蒙蒙的不知道沾了多少亡魂的不甘心,“不殺他們如何能知道南郭深的一舉一動?派了人易容混到他身邊,他轉眼就發現了,所以把賀季打發走孤身冒險。說來也是賀季命大,若不是長孫瑄多方周全於他,他如何能活過十來年,自己倒折騰出那般多的事情!是個忠心耿耿的人不假,可終究徒勞無功!”

“那你便對五哥下手麼?”她的怒意再也收斂不得,上前一步直指著他,“他是什麼樣的人,你再清楚不過,何須說出那樣的話去汙……”

“你住口!”崔荀被踩住了痛處,橫眉立目,“身為世宗之子,這一切都是他該承受的!他阿娘畢生的不幸都是因為他,這樣的小郎倒不如早早地死了!”

“他們母子的不幸都是因為你!”

長孫姒死死地扣住了南錚遞來的手,半晌才從唇齒間囈出一句。心緒翻湧不平,若不是明日提審,她何須留他性命?

崔荀嗤笑,“因為誰都沒什麼關係,都死了,我也要死了。到了地下我再同你阿爺同她糾葛不清,誰都別想有安寧,時辰長著呢,何懼!”

陰毒的詛咒回蕩在逼仄的牢房裏,遊遊蕩蕩經久不散,她低低地笑出聲來,冷言道:“夜深了,多謝王叔今日直言相告,早些休息,告辭!”

她慢悠悠地轉過身被南錚牽著去探那模糊的台階,崔荀似乎說累了挨著草垛養神,“慕璟死了吧,可都是因為你。所以大家都是可憐人,我是你也是,誰也莫說誰!”

繃在心頭的緊弦再也承受不住,所有的荒唐都被闔在了那扇門裏,外麵的味道也不好,簡直像從一個噩夢墮入另一個噩夢裏。李璟跺過來拍拍長孫姒的腦袋,“哎,回魂了!”

待她抬起頭茫然四顧,他才接著道:“你現在不清醒,不要著急做什麼判斷。回府睡一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他將長孫姒從南錚手裏接了過來,看著仍舊不發一言歎了口氣,“我送她回去,你們之間隻有樁樁件件理清了才好決定以後得路,南統領意下如何?”

他沒有反駁,隻對李璟行了禮。

外頭的雨已經停了,路邊的樹葉正借著風舒坦地往下甩雨滴。兩人騎著馬行了一段路,李璟頗為尷尬,沒話找話,“我覺得那位渝王頗為熟悉!”

長孫姒順勢看了看鞍邊那把赤麵白梅的絹傘,挑眉道:“怎麼,你和他也神交已久?”

這哪裏是傷心地不知所以,分明是戰鬥力極強,他摸了摸鼻子,“神交談不上已久,不過兩個來月,隻是方才你們說話我都瞧見了,覺得他說話的神態模樣很熟悉。”

“你很欣賞他?”

李璟點頭,“如今在刑部束手等死,他卻能影響至此,換做是你我未必能做到。雖說他不是善類,但至少精神可嘉!”

“那你說,他這麼做為了什麼?”她垂眼道:“是和南錚做交易還是揭穿他的麵目?”

他摸了摸下巴,“交易是談不成了,至少他想做什麼咱們現在都知道,出不了刑部。若說是揭穿南錚,可他為什麼這麼做?幫你談不上,幫自己更說不通!”

她點頭,“那他這麼大費周章地堵了自己的一條生路目的何在?”

“對呀,目的何在?”

長孫姒:“……”

她對他勉強齜了齜牙,李璟看她這幅淒慘的模樣於心不忍,試探道:“那你和南錚……”

她神色一斂,頗為茫然。崔荀說的話半真半假,有時候聽來很有道理,可終究是妄圖顛覆社稷的罪人,再怎麼合情合理都帶上了居心叵測的意味。當然也不能因為這些就忽略一些事實,她說再等等,“就算定罪還要聽一聽供詞,何況你也說很多事情沒有理清!”

終究心思還是有所定向的,言談裏都是偏袒的意思,他也不戳破,笑道:“我還會在京中多留幾日,六月初六走的時候你能想明白!”

她算了算日子好像也沒幾天,格外地鄙夷,“就剩七日,還好意思說多留?趕著回去看阿嫂也不是壞事,還遮遮掩掩的!”

李璟哽了哽,算是承認,“我都離開好幾個月了,若不是初六聖人要辦一場法會,我這些日就得走!”

“什麼法會?”

他轉頭看她,“你還不知道啊,這回平叛雖說順利,但傷亡不少,聖人的意思辦一場法會超度祈福。就定在六月初六,還從清華山請了高僧,太上皇到時候也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