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璟:“……”
“不可以麼?”
他急得原地打轉,“哎喲祖宗,咱能不折騰麼?你當這是在京城,大晚上去什麼義莊,萬一又遇上什麼危險,我回絳州還不得被砍了!”
她露出森森的白牙,“放心,你不幫忙,現在就砍了你!”
大概是她的殺意過於明顯,慕璟最終還是領著這倆出了城。月黑風高,站在光禿禿的林子邊,偶有寒風一卷,白日裏瞧著新綠的樹也沒心思欣賞了,遙遙往微亮的一處指了指,“那,那義莊,裏頭父子倆,想問什麼快點去。”
長孫姒看著他膽戰心驚的模樣,好心地勸告:“待會看屍體,你怎麼辦?”
慕璟僵硬了脖子看著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南錚已經去敲了門,裏頭有人搭話,對外頭發生的一切毫不在意,年長的那個開了門往後院比了個方向,“就那,靠牆根兒那的角落處。聽說是個官兒,待遇好些,那些日子落雪積了些冰倒還能看;如今回暖,悶在棺材裏這麼久,怕是認不出模樣了!”
他說完,把三個人讓進屋,那個年少的二十來歲,麵色蒼白,捧著一個碗在燭下呼哧呼哧地吃飯,屋子離後院雖然有些距離,但是一些怪異的氣味隱約還能聞到,慕璟瞬間變了臉色,死活不願往後院去,寧肯攀著門和那古怪的父子說話。
長孫姒哭笑不得,從兜裏摸了備好的浸了薑醋的巾子給南錚,又把剩下的那個蒙在臉上,看他推開棺材蓋。棺材上懸著一盞燈籠,周遭又放了兩個,那屍體的模樣看得格外清晰,早已腫脹的沒了模樣,綠幽幽的皮肉下還有黑紅的血脈蜿蜒,幾處鼓脹著氣泡,手掌幾乎快要蛻了皮,再過些時日準能脫落下來。
她轉過臉扶著牆緩了緩心神,可彌散開的臭味仍舊遲遲不散,背後有手緩緩順著氣,她轉頭時南錚正望著她,棺材稍稍闔了些。
她搖了搖頭,又摸了塊參片塞進嘴裏,他這才探手下去,小心翼翼撩開屍體上的衣衫看了看,“口眼裏有血塊,身上有多處刀劍的傷痕,雖不及心脈但是足以血流過多,依照他的年歲,身子完全撐不住。”
長孫姒俯身瞧了眼,尋了塊小銀片,塗了皂角水微微撐開屍體的嘴,推進咽喉裏攤攤手,“耳鼻有血塊或許是服毒所致,這麼久了,瞧瞧情況吧。從王進維那裏學到的就這麼些,他不在,屍體又不能大幅挪動,咱們就隻能碰碰運氣了。”
南錚嗯了一聲,“現在這模樣,即便家人來也辨識不出,如何證明這是蘇恩盛?”
她捏了捏屍體的指頭和手掌,“他指間有薄繭,倒是常執筆的文人,可這也不能說明一定是他。身上可還有什麼印記,舊傷或者什麼痣?”
他順著屍體皮肉摸了摸說沒有,一麵取下了屍體頭頂的發冠,一寸一寸摸過去,碰到一處停了手,抬起眼瞧她,“倒是有處小孔,像是,針眼。”
她拎了燈籠過去,顧不上惡臭,瞧他翻開稀鬆的頭發,隱約能瞧著塌陷的一處小洞,因為封在棺材裏時間太久,皮肉脹起反倒能看得更為清楚。
她扭過臉來,低聲道:“全明後腦處同樣的位置可也有一個針眼呐,蔣會給自己來了一針,這位置也差不離!你說,若不是一件事,真的有這麼湊巧麼?”
事實證明,這大半年來所有的巧合幾乎帶著一種執著的必然。就在兩個人商量要不要把這具屍體的肚腹打開時,慕璟蹲在門前早已怨聲載道,若再不把棺材闔上真要暈厥了,別說剖屍。
看著屋裏被他驚動的父子,長孫姒氣得把從屍體嘴裏取出來的銀片往他身上扔,他躲得快,當啷一聲簡直嚇的他魂不附體。南錚闔上了棺材,這才道:“不是毒。”
她一麵取下手上的布套,一麵道:“嗯,應當就是你說的,失血過多。可惜,咱們都不會驗屍,他家人又不來領,不能壞……哎,這是什麼?”她把卷了半截的布套湊到燈籠下,上頭沾著一小塊紙片,“喲,還是彩畫,哪來的?”
“那位官爺身上的。”
年輕的郎君聞聲也沒抬頭,蹲在門口接著呼嚕呼嚕地吃,抽空麵無表情地搭話,“抬來的時候卷在頭發裏,死人的東西到底都是陰物,沾不得陽氣。小娘子,你還是快些給它放回去,物歸原主的好!”
長孫姒正琢磨這是哪裏的殘片,聽完他說,莫名地就想留下了,“隻有這一張麼?”
那郎君有些不耐煩,“有三四張沾在中衣上,某清理的時候,抬來的人見著又給拿走了,這張是在頭發裏,誰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