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他鄉遇故(三)(2 / 2)

他點頭,她又道:“那麼,破廟的事和追殺呢?”

“那些所謂的流寇,不過是個幌子,有人利用瀘州府兵的嘩變做了一個局,燒村殺人都是為了雨夜水淹破廟。廟後頭的那條山澗被人堵上了巨石枯草,那夜雨量很大,時間一久,水流衝下來。而且,”他覆上她的手,有些嘲弄,“廟下周圍的地幾乎被掏空了。”

她也輕笑出聲,“這得是多大的仇怨,費盡了心思。”

“畢竟你的身份他們還是忌憚三分,所以葬身天災,會是最好的選擇。”他眸色有些暗,“當然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那些喬裝改扮的流寇自然要發揮作用。”

她揪著他的衣襟,嘟囔道:“這回可好,事情不如意,往後還指不定有什麼招呢。”

“何止不如意,”他理了理她的發笑道:“趙克承和煙官自破廟脫險,正往這裏趕,信鴿還留了一隻,想來過不幾天聖人就能知道信了。”

她歡喜起來,“哎,那就好,如此咱們的日子也鬆快些,正好趁著你能妥帖地把身子養好。”

南錚握住她的指頭,一根一根地摩挲,“你不必擔心,白日裏可以出去逛一逛。渝州城景不差,吃食很多,若是你喜歡,城外的辛夷花也該開了。”

她仰起頭,眯著眼睛望著他,“我發現你一離開京城,就格外喜歡影響我的決定。”

“是麼?”

“嗯!”她點頭,順著他的手去咬,“不過你以前似乎也是這樣,比如當年我和慕璟出去逛,宵禁前半個時辰,無論我怎麼鬧,你準得把我送回宮裏,好好的興致都被你敗壞幹淨。有一段時間我都恨死你了,大約你和慕璟的梁子就是那時候結下的。”

他挪開了手指不給她咬,垂下眼睛道:“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南錚獨有的固執,她笑出聲來,扯回了他的手指卻沒再繼續,“對,你是對的。”再抬頭時他已經睡熟了。

第二天醒後,長孫姒來看南錚,姚濂沒有來,她就按照留下的方子煎了藥給他吃;他沉沉的睡著,她就安靜地坐在矮幾前自己同自己下棋。客棧裏的棋子早就省不得幾個,每回興頭正盛時,一方便沒了後援,隻得推翻重來。

她有時候想,若是一開始知道到了如今這個境地,會不會按部就班捋清了四件案子再追到漢州去,還是索性大張旗鼓地調查南郭案?那麼,所有的危險就再也不是私下的,擱到明麵上,應當比去年提議修惠通渠紛爭還要大一些。

所以,無論如何選擇都會有難以想象的阻力。高家事發的時候長孫奐還在位,依照他多疑的性子不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始終保持沉默甚至推波助瀾,這樣一來就隻有一種可能,南錚對他說了實話,最少說了一部分實情。

她眯著眼睛看了看榻上躺著的人,從姚濂安靜地守在渝州的情況來看,南錚對長孫奐說實話的時間或許更早,很可能就是他離開她身邊給長孫奐做影衛的兩年裏,兩個人達成了不可告人的共識。

她突然有一種被所有人隱瞞的悲哀,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不能叫她知道真相?過了三天,姚濂帶著那艘木船來的時候被她這悲悲切切的表情嚇到麵無人色,給南錚號了脈才安心,撩了衣襟坐在地上炫耀他的木船。

這裏是將士,那裏是糧倉,二層可拆卸放了十八般兵刃,做的惟妙惟肖。長孫姒端著袖子一邊看一邊笑:“姚伯父,您這船做的是要征戰沙場麼?”

姚濂得意地搖頭晃腦,“小郎君肯定喜歡這些,別看年歲小,骨子裏的男兒氣概是少不了的。不論年長年幼,誰還沒有一點建功立業開疆拓土的心思啊!”

她心思一動,將士,糧草還有兵刃……說起來高家案子裏的人,貓妖案子裏神武衛的兵器,剝皮案裏的漕運糧草,還有逃走的蘇長庚攥著多年的戶部,如今一點一點聯係起來,倒真有幾份要建功立業的意味。

那麼算起來,這些案子開始的時間都是十幾年前,誰若是存了十幾年的異心,韜光養晦,步步為營,現在無論做什麼基本上可以稱作勝利在望。

長孫姒皺緊了眉頭,抬眼去看,姚濂還在擺弄自己手裏的木船,逐層介紹功能,告誡他們到時候去哄渝王府裏的小郎君可別出了岔子。

她喏喏的應聲,南錚卻懶散地倚在軟枕上對她笑得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