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草木風聲(一)(1 / 2)

慕璟愁腸百轉,對著灰蒙蒙的天空悵惘地歎息。趙克承忙的腳不沾地,自然不屑於與這樣傷春悲秋的人為伍,隻是束手站在廊簷外戰戰兢兢地看著長孫姒,掂量要不要跟她回句話,可萬一又像前些天似的雷霆震怒,罷了安國公事小,殃及池魚那就不妙了。

煙官嫌他畏首畏尾的模樣,拎了領子給人扯了過來,他不想開口也不成了,“我,我查了那牆根下的腳印,約莫有三四個人,除開您同南統領的大抵是個郎君和一個娘子的。牆頭外鋪成的是青石方磚沒什麼痕跡留下。這兩日我問過巡街更夫還有些貨郎,說這是王府宅院,鮮少有人打那裏經過;若是有,一眼便能瞧見。”

說完了,又往後縮了兩步,不留神踩到煙官的繡鞋,招來一頓好打。

長孫姒本來也沒有抱太大的期望,對於一個精心布置了許久的計劃,輕易叫人追根溯源那得多麼傷心呐,所以她漫不經心地問道:“這個就算了,那趙知方呢?”

提起他來沒有一個人不窩火,無所作為又貪財好色的半大老頭兒,一心做著黃粱美夢,趙克承嗤之以鼻,“倒是有他說的那個道士,差不離年根兒底下到的漢州,在他家盤桓了將近一個月。什麼陰陽五行,占卜卦象,煉藥修仙,活脫脫一個江湖騙子嘛,老棺材板兒偏生信他那一套!哎喲……”

話沒說完,大抵煙官覺得他駕前失儀,又是一頓打。

長孫姒想起趙知方那個毫不掩飾的眼神頗為惡心,身邊兩個一頓鬧騰倒是笑出聲來,“他的身世可清白?”

“清白?”趙克承好容易從煙官手底下救出自己半張臉來,“祖宗三代都是遊手好閑的,就是到了他這兒,一步登天!呸,抬舉他了,熬了二十年做了個刺史,搜搜刮刮倒是會給自己找門路。不過賄賂的人裏,沒有牽扯到您說的那幾位,估摸著都嫌他埋汰,不叫沾邊。”

看來她是多想了,趙知方或許就是利用起來比較順手又不容易暴露的棋子,既然這樣那就更好辦了,頗為好心地多問了一句,“他的隱疾呢?”

趙克承眨巴了眼睛琢磨了她這話,還想著早些時候南錚也同他說過相同的話是為何意,如今才恍然大悟,“哦,有,我找了些人把這個消息散了散。漢州的百姓現在口耳相傳的都是這位使君,那個,毛病!”

長孫姒對了對手指,“可我在這兒半點風聲都沒聽見。”

這是在怪罪他辦事不利啊?

趙克承哆嗦了兩下,沉痛道:“知錯了,我這就去外頭再說道說道,務必請遠在京城的聖人都能知曉!”

她這才笑開,搖頭道:“聖人還是個孩子啊!”

趙克承:“……”

對於她不遺餘力地落井下石,身為旁觀者的慕璟都不禁汗如雨下,這倘若日後開罪她了,哪個能有好日子過?

在離開漢王府前,長孫姒借著辭別崔持儀的理由還是去看了那些辛夷樹。她站在樹下,回望時能看見那扇直欞門前,美人榻上躺著的崔持儀,隻是她的麵容看不分明。

長孫姒招了招手,沒有人應她,孫氏跟在後頭解釋道:“王妃殿下怕是睡熟了,殿下要婢子替您喚一聲嗎?”

她看了她一眼,說不必了,“阿嫂她身子不好,估摸也記不得我。”孫氏送她出門又聽她道:“如今要好生照顧她,有些事就莫要在她麵前提了。過些時日若是不成,我奏請聖人指派些精通此道的禦醫來。”

孫氏感激涕零,疊聲應下。

這些慕璟是看在眼裏的,離開王府後他緩了韁繩等長孫姒趕上來道:“那個婆子心思不善,指不定就是她在這些天裏興風作浪。王妃神智不明,你方才為何不替她除了這婆子,萬一以後慢待了她可如何是好?”

她如何不想,袖子裏有一柄防身的利刃,她方才同孫氏說話已經摸到了短柄;路過一方池塘時,她很想抽了匕首出來一刀殺了孫氏再扔進池子裏。莫說池子是通向府外的活水,即便不是,南錚也能有有諸多辦法掩蓋了這一切!

然而卻不能逞一時意氣打草驚蛇,叫人洞察先機,隻能婉轉地替崔持儀貼道護身符。她轉過臉來古怪地看著慕璟,“你如何知道她心思不善?若她真像你說的那般於主有異心,如何不早說,這都快到城門了?”

慕璟看她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打心底裏歎了口氣,她不願意同他說實話,這一點在京城裏就有了些征兆,如今越發不避諱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氣悶,冷了臉色,“當我沒說過!”

他鮮少生氣,倒叫眾人頗為意外。長孫姒看了他兩眼,這人一向古怪,也沒多心。出了城門勒住了馬,笑得開朗,“慕小郎,且先別生氣,時辰不早了,咱們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