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隔牆之言(三)(2 / 2)

她同他說起老許的情況,還有那預備要殺人滅口的嬤嬤孫氏,“我們沒有提早回府是想去看看你和持儀每晚去小佛堂和丟珠子的事情有沒有什麼幹係。至於小世子的事情,孩子不在了又何必橫添波折,畢竟我們是為了南郭先生舊案來的。我們怕驚動你和持儀,同尋常不一樣,所以才找了那個地方跳牆進來。”

“我們到了小佛堂,待在側門後頭,看到你們去看了小世子,你讓持儀先出來然後祭奠了南郭先生,”她頓了頓又道:“可能你在裏頭,並沒有聽見持儀在外頭哼了一首歌謠。你沒有眼睛,這些珠子給你做眼睛好不好啊?你的嘴巴是紅的,卻沒有牙,這些珠子給你做牙好不好?你莫急,去尋他的眼睛,你莫惱,去尋他的牙……”

“嘩啦——”

長孫瑄手一鬆,整個茶甌連著那壺滾水全都順著他的衣袍砸到了地上。長孫姒被嚇了一跳,連忙挪身過去,扯了帕子給他拭水,眼瞧著搭在案幾上的手燙紅了一大片,她皺眉要叫郎中來,手卻被人按住了——

手背上冷得刺骨,她轉過身,瞧他哆嗦,麵色沉鬱,閉著眼睛道:“阿姒,莫叫人來,莫叫人來……”

“好,好,我不叫人,不叫人,”她從兜囊裏翻了翻掏出一瓶藥,給他傷處撒了藥粉,仔細的用巾子包了,低聲道:“對不起,五哥,我不說了,不說了……”

他垂著頭,將她的手死死地攥在掌心裏;一滴淚敲上她的指甲,驚得她也沒敢縮手,俯身抵住他的肩頭,濕了眼眶,“阿兄,是我胡亂說話,全是我的錯處……”

“阿姒,”他拍了拍她的腦袋,啞著嗓子道:“你沒有胡亂說話,也沒有錯,你隻不過是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這件事我瞞了這麼多年,連阿爺也騙過了,可是除了戰戰兢兢地過日子什麼也不剩下。持儀的病說好聽些是鬱證,其實就是瘋了,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她就瘋了。有了孩子之後她就一直活在驚懼裏,當真是撐不住了。如今被人知道了,反而舒坦。”

“五哥,這話隻說到這裏,前因後果再如何我都不會問。”她回握住他的手,“老許我已經叫人遠遠地送走了。隻要我在朝堂上一日,就會封死這件事。你若願意,就同持儀好生過日子,這話再不提了,再不提了。”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流言是禁不住的,我同……持儀,這輩子也隻能這樣了,若是有朝一日大白於天下,我與她也隻有自裁方能同長孫氏撇清幹係。”

她按住了他的手勸慰,“五哥你不能這麼想,哪朝哪代皇宮裏沒有些苦守著的秘聞,無非就是盡些心力而已。身後事那就更不必提起,由他人說去。當年賜婚誰都不明白,誰也不怪;如今隻是苦了你們,可即便如此,再沒有什麼比活著更強。”

他不點頭也不搖頭,長長久久地坐在矮幾後頭,連枝燭台上的白蠟熬幹了最後一點淚,撲簌簌地熄滅了,一縷青煙很快地散開。

長孫姒伴著他坐著,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勸慰。方才南錚同她說的話,她開始後悔起來。若是早知道是眼下這個局麵,什麼入局出局的再不會來見長孫瑄,隻同他問問南郭深的事情,隨他說與不說。

可終歸說到底,她還是認為那些是流言蜚語罷了,不足為信。

如今這副模樣,皆是她自作聰明,自以為是,認定了卡住長孫瑄知道凶手身份的事情,就能套出南郭深的情況,結果呢?

她歎了口氣,長孫瑄回過頭來看她,眼睛裏盛滿了悲傷,卻仍舊勸慰她,“阿姒,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如何取舍自己個兒明白,不要為了我的事情亂了本該的行程。”

“五哥……”

他擺了擺手,“你不是想知道南郭先生當年的事情麼,其實我知道的並不多。那佛堂是我到了漢州之後為先生所建,他於我阿娘同我有救命之恩,我卻在他危難之時袖手旁觀,是我不義在先,所以在此贖罪。”

這些她曾經聽老許提起,可當年世宗一意孤行,誰能勸阻的了?

長孫瑄又道:“我去看先生最後一眼,他深知辯解無用,說的話並不多,隻托我能照拂他的門客和家人。我保不住先生的家人,後來聽聞偶有為他翻案的人才施以援手,賀季便是其中之一。哦,對了,還有件事情,不知道真假,我也是聽旁人提了半句。先生曾有位紅顏,共育一女,事發時不過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