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瑄尊敬南郭深也無可厚非,當年南郭深被斬之前,他是否見過一麵她很想知道,“五哥,你去送過南郭先生麼?”
他點頭說去了,“我當時央求阿爺,他雖然生氣但還是準了。南郭先生在獄中受了刑又久無郎中醫病,傷勢極重。他過了很久才認出來我,不哀求不解釋,隻道從沒做過愧對天下蒼生之事,再無別話。我想當年所謂的認罪口供,多半是偽造的,可上頭有他的手印,誰也不能說什麼!”
提起往事來,晦暗的叫人心驚,兄妹兩個枯坐無話。隔了好半晌,長孫瑄才抬起頭來問:“阿姒,你連日為這件事情奔波,難不成想給南郭先生翻案?”
她不置可否,埋著頭怏怏地道:“既然這件事情撞到我跟前了,先不說有人刻意為之還是湊巧。既然有冤案,查個水落石出也無可厚非,五哥你這麼說,是覺得我做得不對嗎?”
長孫瑄搖了搖頭,說翻案不是不對,“隻是翻案之後呢,你可想過如何自處?”
她不解,抬頭看他,“翻案又不是壞事!”
在長孫瑄眼裏她始終是那個在永安宮受盡世宗寵愛的小娘子,聰明,知進退,可如今卻越發的張揚起來,他有些擔心,“當然不是壞事,可是案子裏涉及的老臣,一個兩個不足為懼。但若是聯起手來,莫說是你同聖人,單是關隴李家也兜不住。我聽聞你在京中幾次遇險,你不為你自己考慮,也不為衷兒和大晉天下考慮麼?他年歲還小,不知道如何知人用人,是鬥不過那些老臣的!”
她知道他的擔憂,安撫似的笑了笑,“五哥,你多想了。那些老臣伏法的伏法,餘下的烏合之眾不足為懼,哪能鬧出滔天大浪來?再說了,三哥這個太上皇在清華山清修,若我真有不測,他不會不管衷兒的。”
他有些急切,歎了一口氣繼續勸道:“阿姒,你鬥不過那些人。他們根基深厚,附庸眾多,耳目極靈,你一有動靜他們便能知曉。若是知道你要把當年的案子翻出來,如何能坐以待斃,到時候明槍暗箭,你如何能防備!”
他言語裏都是急切,長孫姒摸不著頭腦,疑惑道:“當年涉案的無非是高複岑,關仲為,陳生恪和蘇長庚,就算還有什麼黨羽也是群龍無首,聚不起的散沙。明槍暗箭,仔細些也便是了,哪有你說的這般嚴重?”
她看著他著急的模樣,心頭上有烏雲攏來,“五哥,當年南郭先生是不是同你說過什麼,還是你知道什麼內情?”
長孫瑄見她固執,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音調也拔高了些,“阿姒,南郭先生自己都不知道來龍去脈如何跟我說?就算這些你不在乎,那麼阿爺的名聲呢?你現在翻案也就說明阿爺當年錯了,你叫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他?如何看待你?大晉律法裏忘情棄禮告父母者,為不孝!”
長孫姒起身同他論理,“大晉律法裏尚沒有滿門抄斬之刑,大逆之罪也不過主犯斬,父子絞,女眷沒為奴籍。就算南郭深貪了修渠的款銀,按律當斬無可厚非,同他家人又有何聯係?當初阿爺一怒之下難免犯錯,無論做君臣還是做父子,都沒有盡到勸諫之責,按律是不是都該去自裁謝罪!”
長孫瑄被她氣得頭疼,“阿姒,你是被利用了!”
他倒是提醒了她,長孫姒歪著頭打量長孫瑄,“五哥,你到底為什麼瞞我?”
他垂下眼睛,隻道:“更深露重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不歡而散,她磨蹭回園子,煙官來扶她回屋,小心翼翼問是不是和漢王殿下吵架了。她點點頭,幽怨道:“大家都知道了?”
她伺候她安置,“據說漢王殿下方才難得發了回脾氣,所以猜想著……殿下也不急,趕明兒再去試試!”
轉過天來,晨曦初上,慕璟就火急火燎在院子外頭叫人,“阿姒,你起了沒有,出事了出事了!”喊了半晌也沒見個動靜,三步兩步邁進院子裏,被煙官一雞毛撣攔在了屋外頭,橫眉立目,“哎,瞧你人長得俊,合著規矩都長到臉上了?殿下還沒起,你叫喚什麼!”
慕璟被她一番話氣得七竅生煙,“你個小丫頭,年歲不大嘴不饒人。我要不是有急事才要好好給你教規矩!”他伸長了脖子接茬喊:“長孫姒,你給我起來,起來!”
煙官惱得要揍他,長孫姒從洞開的窗戶裏探出迷蒙惺忪的半張臉來,“什麼急事,你房子被人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