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大夢挽歌(一)(2 / 2)

不過,這都是自旁人那裏打聽來的,實際情況卻不是如此,寬闊的街道上,三五個人來去,都是行色匆匆。有個挑著彩泥塑的貨郎慌裏慌張往一條巷子裏趕,撞倒了別家鋪子的招牌,一個泥塑的黃衣小兒從挑子裏晃出來跌在地上,身首異處,那貨郎頭也不回,走的更快了。

王進維端著茶碗隻顧上瞧熱鬧,也沒喝一口,“這鎮子怪,路人也怪,一個兩個跑的可快了。方才一會沒看見,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就剩幾盞燈籠搖晃,真瘮人。”

趙克承點頭,用茶碗指了指茶肆對麵一條窄巷,湊近了低聲道:“瞧那,來去人也不少,沒一家有亮的,可別是鬧鬼吧?”

擦桌子的博士聞言湊過來歎了一聲,“不是鬧鬼,不過和鬧鬼也差不多少!”趙克承一聽這裏頭有門道,順勢從兜裏摸出幾角子錢賞給那博士,叫他接茬往下說。

茶博士接了賞,勉強擠出個笑意來,踱過來的時候,絆到了台子下一方食盒,裏頭有湯水撒出來,他手忙腳亂地糊弄兩下又給合上了蓋子。

這才過來同眾人說話,“客人可聽說過陰陽河?河上有個擺渡的老頭兒姓賀,您幾位瞧見今兒這模樣,都是因為他。這老賀頭兒來曆古怪,做事也古怪。誰也不知道他打哪兒來,什麼時候來。剛開始誰也沒留意到他,自從沒有船夫願意往陰陽河上過,他才引起旁人的注意。平日裏頭他好好的,每年正月裏就來這麼一出,逢十六十七便不擺渡,十六在家裏頭紮白紙人,到了子時走街串巷地燒,陰森森的。傳說他能通鬼神,惹到了沒有好處,連咱們這裏的裏正都對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您說這上差都不問,咱們平頭百姓何必討那個嫌,一來二去,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十幾年了,成了這麼一個習慣,逢這兩日可不都得讓著他。”

他說完,又瞥了一眼趙克承先頭指的那個巷子道:“那就是賀老頭兒住的巷子,進去往裏數第三個門。這會怕真是紮紙人起勁兒的時辰,左鄰右舍幾乎走幹淨了,留下來的也不敢亮燭火,怕招來不幹淨的。”

渭川有條怪河,河上擺渡的船夫還是個怪人,真是有意思。趙克承接著問,“這老賀頭在這多少年了?”

那茶博士撇撇嘴,“這個具體不知道,不過總有十來年了?陰陽河上沒了三個禦史是十五年前的事兒了吧,聽人說,那時候他就在了。”

“他可曾有家室?”

茶博士搖了搖頭,給他們續上水才道:“沒有,他古怪的很,成天一副喪氣的臉,好似這鎮子上的人都欠著他的似的,又不說話,誰能看上他。這麼些年就獨來獨往,辰初人就在船上了,差不多酉末,就收工回來,拎著個燈籠,風雨無阻,很準時。”

長孫姒看他一臉鄙夷,不由得笑道:“你每日給老賀頭兒送飯,想來你算是最熟悉他的人了吧?”

那茶博士僵了僵,抻了抻抹布道沒有的事兒,客人玩笑了。長孫姒轉臉看了看方才被暴力對待的食盒,“他在這裏訂了吃食,你每次都要給他送去,所以才知道這個時辰他到底在忙什麼,你對他格外的不耐煩,可以說是厭惡!”

茶博士不可置信,打量幾眼,這才低聲道:“幾位是衙門裏的人吧,來這兒是要渡河還是打尖兒?若是後者早早地歇息,明兒一早從陸路走,莫要過河;若是前者,某托個大,勸各位爺一句,老賀頭兒做的是陰陽的生意,他說為官渡河者死,從來沒失言過!”

王進維笑著接話,“就沒人懷疑是他故意放出的風聲,劫了那些做官的銀兩毀屍滅跡?”

茶博士見他不信,有些焦急,“懷疑是懷疑,京城裏都來了大官,蛛絲馬跡都沒找到,沒有證據能說是誰?方才這位娘子說的對,這裏賣點心,都是某往鎮裏各家送。他瞧見了,就一次付半年的銀子,叫某每天戌初一刻給他送。不過都是他開一條門縫把食盒拎進去。知道紮紙人還是順著門縫裏往裏偷看了一眼,他防備心很強,很容易被他覺察。”

王進維又問道:“除了這個,他還和其他老頭兒有不一樣的地方麼?”

“那多了,除了方才說,他每天幾乎健步如飛,力氣也頗大。瞧那姿態像是個習武之人,不然每天這麼樣子,擱在尋常的老頭兒身上,早累趴下了。”

王進維回過頭來征詢長孫姒和南錚的意見,都覺得若不留下看看這位能通鬼神的老頭兒,著實遺憾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