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今月古月(三)(2 / 2)

“若是依照老師所言,南郭深有冤,那麼刻意陷害他的人知道老師是他摯友,老師是如何躲過他們?”

慕崇遠點頭,“殿下說的都對,這件事都過了五年,還有人把信送上門來威脅老臣交出同南郭兄往來的信件,否則家室不存。老臣也沒擱在心上,又恰逢有人以此事彈劾,世宗貶臣在家思過,後來就不了了之,老臣也覺得奇怪。”

長孫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勸慰道:“許是老師清名在外,小人不敢妄動罷了。這些事,老師可同旁人提起過?”

“不曾,連阿璟臣都沒提過半句。”

她說好,起身告辭。路過那緊闔的院子,她鼓足勇氣好奇道:“那座院子,老師一直不叫人靠近是何緣故?”

慕崇遠端著袖子看了看,“當年穆貴妃有旨意,並未說明,臣也不好拂逆。殿下,不如去問穆貴妃!”

長孫姒嗬嗬了兩聲,表示敬謝不敏。雖說阿爺不在了,她阿娘的恨意也沒那麼深沉,但是畢竟痛苦了許多年,萬一見到她一念起,手起刀落,她如花似玉的年華真就玩完兒了,這種事可不能等閑視之。

她惶惶地登上馬車,回頭時正看見夕陽裏的慕崇遠,鬢發花白,神情哀哀,垂著袖子站在雪地裏,茫然地張望。當年拿著戒尺揍她的壞老頭兒,也不過是個心有執念的性情中人。

她有些歎息,轉身時袖子裏的木盒掉在了軟墊上,南錚俯身撿起來遞給她。她沒接,笑道:“這是南郭深寫給慕老頭兒的信,你也一起瞧瞧!”

“嗯。”他的手僵在她身前,長孫姒正忙著往炭盆邊湊也沒注意他,自顧自道:“從老師那得到的消息可真不少。”

她抬頭時,南錚正將那木盒放在膝頭,小心翼翼推開,取出一封舊黃的信來。她怪異地看他一眼,跟他說慕崇遠的意思,又托著腮歎息:“如果南郭家一案真的有冤,百餘條人命,長孫氏拿什麼去還?”

南錚道:“何以認定南郭家有冤?”

她撇了撇嘴,“高陳關三人雖然是獲罪被斬,但都是南郭案的證人;你再說蘇長庚,謝輝兄弟事發,他轉眼沒了影子,恰好也涉及南郭案。若不是心裏有鬼,世上何以有這麼湊巧的事?”

她歪了腦袋過來,低聲道:“雖說慕老頭兒對他如何沒受牽連諱莫如深,但是餘下的還算可信。你說,會不會真是南郭家哪個沒伏法的親友,隱藏這麼些年搜羅罪證,借咱們的手報仇來了?”

車輪碾在雪渣子上咯吱響,南錚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髻,“不是說,滿門抄斬麼?”

她說這個你也信,“你不知道吧,南郭深當年有個紅顏知己,還有個小娘子,可不就是逃跑了?她們都能逃開,就不興別人也撿了一條命,隱姓埋名為了能手刃仇人!”

“若真是手刃仇人,這四人可都是殿下經手案子的疑犯,也沒幹這位仁兄何事。”

她拍了拍他膝頭,“所以說,這種兵不血刃地報仇才是最高境界,像那種舍命而來的,是勇氣可嘉智謀不足,不是上策!”

南錚覺得好笑,“看來你很認可這種方式?”

長孫姒說可不,“要是我也這麼選,你看這一個個的,宦海沉浮許久,哪個不是連眼角眉梢放的都是壞心眼?別說刻意去查,就是不查也沒幾個幹淨的。這回倒好了,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報了仇解了氣,瀟灑而去,甚好甚好!”

他啼笑皆非,遞了手裏的信給她看,“你就不怕被人利用了?這信上隻說那四人有意疏遠他,囑托慕祭酒照料其家人,並未說旁的。”

她接在手裏的歎一聲,“若真是冤案,人家不來宰了我就算俠義心腸,利用兩下也沒什麼打緊的。不過話說回來,看這信的口氣,那四個人倒像是一夥的,聯合起來對付南郭深,說不準是他們想貪汙官銀,最後找個替罪羊。”

南錚不說話,看著她托著腮心思糾葛,“就算是他們貪汙的官銀,可銀子呢?數十萬兩,運銀子的車都夠拉出幾裏地了,就沒人看見?還有買賣修渠的鐵器石木,往來的銀子總不能隻南郭深一人經手吧?這四人口供做的也太次了點兒。”

“當年世宗也是因此龍顏大怒!”

她歎了歎,“阿爺他太容易被情感左右,南郭案裏難免不摻雜了私怨,朝臣見風使舵落井下石,案子便囫圇定下了。”

他沒再接話,碳火嗶剝裏囑咐車把式掉頭往刑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