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姒問二人如何過的坊門。
王進維接著道:“是憑著京兆尹府的手令,說來也是蔣會覺得懷疑到他頭上,特意領著幾個參軍去問了當日輪值的坊卒,有幾個約莫還有印象。兩個人一路回了昌奴的家,升平坊的武侯還瞧見了。”
她來回琢磨他這幾句話,似乎沒什麼問題,可偏生什麼問題都找不到才叫人奇怪。她寫道,天黑路暗,那幾個武侯是在哪裏留意到昌奴和蔣會的?
王進維許是不好意思,默了默,“那什麼,有幾個和昌奴是老熟客。她往家裏帶人也不是頭一回,當時就在她家後門根兒嬉鬧了一陣,記得很清楚。”
長孫姒道不對,她和滕越當日能溜進昌奴家,就是因為她家在升平坊東北角,後門偏僻,正對著坊間的溝渠,氣味難聞,極少有人願意去。莫說晚上了,就是白日三五個時辰都沒人影;那群偷懶成性的武侯怎麼可能往那裏溜達?
魏綽極是讚同,“臣和王侍郎當時也覺得他們勤勉的有些怪異,隻是沒有真憑實據,也不能說他們之言有何不妥之處。可坊間又極其相信凶手懲治罪人一說,列了一份名單出來希望逐個殺之,也有高價懸賞,黑市上甚至出現了買賣人命的掮客。”
長孫姒嗤之以鼻,若是懲治凶徒,何必這些時日半點動靜都沒有,這天下還能少了罪人麼?這凶手難不成還是要等著個黃道吉日,焚香沐浴一番才能動手?有些人隻貪圖雪心頭恨,揚眉吐氣,卻不曉得暗地裏隱藏的禍端,到頭來指不定引火燒身。
王進維憂心道:“近日裏連番變故,一切都是因這謠言而起。無稽之談,偏生信徒甚多,臣翻閱了刑部曆年來的舊案,類似剝皮的沒有,懲治凶徒倒是有一樁。是在太祖乾安十二年河東道,那凶徒因為娘子拋家棄子,鄰裏閑言碎語頗多,一怒之下失了心智,聽說哪家有行為不檢的娘子便想方設法殺之了事,直到被捉拿歸案仍在殺人。可京城裏這位,許久都不見動靜的,很是奇怪。”
魏綽點點頭,對長孫姒道:“殿下方才來時,臣同王侍郎商議,或許,這凶手並不是懲治凶徒,而是借著這個的幌子來達到殺某個人的目的。緣由不清楚,不過愛恨情仇,錢財官聲,泄私憤而已。”
正說著話,三省派了錄事來,趾高氣昂叫二人同去查探漕船翻覆案。一眼瞥見簾子後頭的長孫姒,嚇得魂不附體,求饒的話都不曾說。長孫姒示意二人先往,也不叫那錄事起身,徑自回府歇著去了。
公主府忍冬花圃前擱了一方矮幾,幾上白瓷茶甌,一把古卷,長孫姒籠著袖子看著躺椅上的美人,南錚扯了扯覆在身上的薄毯,安之若素,沉聲道:“殿下封了府,如今仆無處可去,望殿下收容。”
她跽坐在他跟前的重席上,看著他遞來茶杯的手,蒼白修長,不禁有些憂鬱,想著府前搬家的車馬數駕,這是求人收留的姿態麼?
隔著一方淺湖,三個女史正圍在一處看熱鬧。趙克承頭上頂了個果子,齜牙咧嘴,滿臉苦相;對麵的煙官正在擺弄手裏的物件,類似彈弓的彩陶,繃著細細的緊弦,前頭連接處有個瓷兔子,嘴裏咬著繡花針,吐出針眼的半截;後頭有個物件捏在她手裏瞧不清楚模樣。
她打量半晌也不明白,轉頭看南錚。他會意,闔了書道:“煙官在貨郎手裏淘著的稀罕玩意,說她手裏的線一扯,兔子嘴裏的繡花針就會彈到弦上;兔子翻身的功夫,針就會飛出去。”
他拿書擺了擺,就瞧著煙官比劃好了方向,扯了線,那兔子嘴裏的針飛快地撞向繃緊的弦,拉弓一般,抵出一指來遠;吐了針的兔子繞著軸翻了身,針被弦一彈便射了出去,正中趙克承頭頂的果子。
看熱鬧的幾個女史叫起好來,他這才戰戰兢兢地睜開了眼,哭喪著臉哀求,這要是紮錯了地方可怎麼好,小姑奶奶咱們不帶這麼玩的?
彩陶,飛針,瓷兔子?
長孫姒皺了眉頭,若是換成樹枝,銀針,木偶,是不是,也同樣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