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片刻,猶豫道:“隻是有一點不同,其他三個皮囊雖說形狀不一,但是皆是空無一物,隻有李聲的那個皮囊,裏麵裝了一把榆皮草籽,不曉得是什麼意思?”
“榆皮草籽?”長孫姒沒想到這些,莫名其妙,“殺人還隨身帶著這些東西麼,可真是怪事。你不是說,這幾個人被割下的皮全都不是一處麼?”
“是,李聲是頸下,薛登是麵頰,昌奴是腹部,非子是手掌。”
“若是依照他們的身份來說,這凶手估摸著是有懲治的意味,”她伏在案上,提筆勾了幾下思緒,“薛登,他是個訟師,惹禍的是他這張嘴,所以割下了麵頰上的皮;昌奴呢,她……”
對麵坐著是個耿直又嚴肅的郎君,她不大好意思把話說出口,反正意思到了就成,“她腹部的皮被割下,非子偷竊,手上是罪行累累,所以是手掌。可是我不理解,李聲是因為什麼,頸下,頸下又有什麼事情?”
“頸是人的命脈,”魏綽想了想試探道:“會不會是他有命案在身?”
長孫姒皺了眉,“命案在身,你的意思是他從台州到京城是為了逃命?”
“也許是在京城中。”
“那他不是應該遠遠地避開,而不是做一個享譽京城,幾個酒肆爭相邀請的名廚吧?”她昨日同李聲聊了半晌,隻覺得這個郎君淳樸憨厚,渾身的氣度也不大像是宵小之徒。
魏綽一臉愁雲慘霧,深緋官袍供著頹唐的人,無比蕭瑟。
其餘的三個都好解釋,隻是這個李聲,著實不曉得從哪處下手。長孫姒琢磨了半天,把想法都推翻了,索性多問些話,“凶手穿梭在兩個房子殺人,就沒有一個武侯、更夫發現麼?”
魏綽歎了一口氣,表示不理解,“回殿下的話,當真沒有。今早有四撥人來報案,臣去的時候,兩個坊子的武侯才聽說這件事,隻顧上請罪,一頭霧水。”
長孫姒冷哼一聲,“拋開他們額手稱慶不談,即便是瞧見了,出了這檔子事,誰敢把這樣的罪名攬上身,都是些油頭滑腦之徒。先不管他們,哪些人去報的案?”
“李聲是五間莊的一個跑堂,到了上工的時辰,左右不見人,掌櫃的叫他去請人;薛登是鄰裏械鬥的一方,上門給他送銀子;昌奴……咳,房中有個郎君,一覺醒來發現她死了;非子倒在院子裏,鄰居在自家二樓發現不對勁。”
“昌奴房中的郎君,那麼大動靜就沒醒過來?”
“他和全安一樣,金針入了玉枕穴,昏睡幾個時辰自然會醒來。”
長孫姒看他一臉警惕的模樣,心中了然,“是不是又是滕越去了?”
魏綽點點頭,她默了默,表示當真不曉得,說起來,那廝與她還沒有與南錚親近,“這個案子,我事先當真沒有得知一點消息,你要不捉了滕越去京兆尹府問問?”
他表示敬謝不敏,心道若是能逮到人,何必費這麼大周折旁敲側擊來問。
兩個人討論半晌也沒得出個所以然來,長孫姒心裏頭好奇,表示願意相助一臂之力,“今日,我當回駙馬府,替你問一問蘇女官,可是曉得這其中的緣由。”
魏綽再三拜謝,表示再好不過了,終於心滿意足告辭去了。
這下輪到長孫姒愁眉苦臉,說好了不再回去,第二日就食言了;還是回去審問慕璟那廝的心頭好。
他昨日就頗為不對勁,今兒還不得和她動手麼?何況,南錚今日當值,又不能陪她一道,真是愁死人了。
不過,齊氏和賀長使對她這個決定無比的讚同,自成婚一來,一個月有餘,駙馬府玉華堂前的紅燈籠竟然一回都沒有掛上過。
兩個人苦口婆心勸了許久未果,不成想這一日她幡然悔悟了,極其高興。
天色暗了些,長孫姒站在玉華堂前看著在風中飄搖的赤紗蓮花燈,格外的幽怨,她不過是循例來問一問事情的經過,如何就發展成這個樣子了?
蘇慎彤同慕璟並肩站在廊簷下,因為事先她告知過,所以並沒有見到愁腸百轉的哀怨。蘇慎彤很配合,道了來龍去脈。
不過是南錚說殿下愛吃五間莊的膳食,她便特意花了些銀子指名要飯莊最好的廚子,並不知道來的會是李聲,對於今日的案子也是驚愕不已。
她點點頭,說聲叨擾了,轉身欲去,經過慕璟身邊時,聽他低聲道:“即便事出有因,我今日也很開心。”
待她回頭看時,蘇慎彤挽著慕璟早轉過了遊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