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北有苦楝(二)(2 / 2)

“你跟蹤她這些天,她可見過別人。”

“沒有,正常的很。白日裏趕路,偶爾歇腳喝水,晚上投宿。”

王進維投來目光詢問長孫姒,她點點頭,他會意,接著道:“路上她哭過或是有什麼特別的麼?”

“她時常哭,不過,最後一日,卻歡喜地出門買了盒胭脂水粉,和一套郎君的衣衫,半匹料子。”

“她買這些幹什麼……哎哎,趙小郎,你醒醒!”

在院子裏守著的郎中,陰著臉進屋,將他轟了出來,還一麵諷刺他為官不仁,草菅人命。

王進維幽怨地看了長孫姒一眼,認命地派人去宋家取證,她笑的樂不可支。

該打聽的打聽完了,眾人圍著石桌合計,王進維歎口氣:“合著鬧了半天,那張姓小娘子,啥也沒看見,誰先來誰留下也沒個準信。”

魏綽點頭,“這倒是添了些麻煩,連關著的宋喬都不曉得是不是真身。”

長孫姒問慕璟,“咱們裏頭也就是你家蘇娘子見過宋喬,捉回來的這一個是真宋喬麼?”

“差不離,”慕璟點頭,“小彤見過他幾回,也不至於丁憂回來改頭換麵了吧?當時瞧見他的時候,雖然蓬頭垢麵,模樣還是能認出來的。”

王進維點頭,接著道:“姑且認為京兆尹府裏的宋喬是真身,那麼那個藏在他家裏的人究竟是誰?”

長孫姒搖頭:“這件事不能單一的看,我們現在唯一有眉目的是最後留下來的人,宋喬。那麼,首先,張惠梔看到進門的那個人是不是宋喬?若是,兩個人廝打中另一個如何進的宋家?和宋喬說了什麼才導致後來的結果?若不是,宋喬什麼時候進的家門?最後,走的人看了張惠梔的方向,是發現了她還是別有隱情?”

魏綽思索了片刻,“若是依照第二日,有人在她家留了封信來看,應該是警告她莫要多言。”

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起來,“若是發現了她,大半夜上哪裏弄來過所?而且,他知道宋喬和張惠梔的事,而且無比清楚,應當不是外人。”

王進維打量了過所,遞給身邊的長孫姒,“這確實是自京城簽發,怕是出自衙門中人的手筆;加上熟知宋喬的事,會不會是戶部的同僚?”

魏綽擺手,“不是,我派人問過戶曹參軍,近個月簽發的過所到唐州的倒是不少,”他喚來個錄事,叫他去把記錄過所的名冊拿來,“工部也有一個人出麵,工部侍郎關仲為替他家小娘子補了一份,卻也不叫張惠梔。”

長孫姒托著腮,將那過所翻來覆去的看,晉承泰三年八月,因故探親,所帶之物寫的也算詳盡,甚至加蓋了戶曹參軍和諮議參軍的官印。

她實在想不明白,轉過臉來問南錚,“滕越去哪了?叫他跑一趟,看看戶曹檔案裏的副本可有異樣。”

身邊一陣疾風,趁她愣神的功夫,抱劍的人奪了過所,早在一丈開外。

慕璟向來對他心有餘悸,看的眼都直了,扒拉了長孫姒道:“這位兄台是人是怪,啥時候來的?”

長孫姒眨巴了幾下眼睛:“……約摸又是看見你了吧。”

瞧他不寒而栗,笑道:“過所問題咱們先擱在一邊,再後頭就是她臨死前買的那些物件,是什麼意思?”

魏綽道:“失火後,不是發現了沒燒完的布料,難道就是她買的這些?”

“可發現的地方不對啊,”王進維也覺出異樣來,“誰買了布會擱在那裏?”

趁著慕璟好奇追問他的功夫,南錚才出言,“她既然擔心宋喬,為何還有心思買胭脂?”

“娘子裝扮,多少是有些討人喜歡的意味在裏頭,”長孫姒無視周遭幾人探尋的目光,“她一路哀傷,說明她和宋喬的情意深厚。臨死之前,突然做出這樣的事來,無非是以為她很快,就能見到宋喬了。”

“她是怎麼知道的?”

長孫姒看了慕璟一眼,“她並不知道,但是她能左右生死,譬如,一場火可以結束她的命。”

王進維不可置信:“殿下的意思,她是自殺?”

長孫姒埋著頭繼續道:“她再擔心宋喬,在沒確定人是否安全的情況下,成天哭是什麼意思?就算她哀傷過度,那麼最後一日轉怒為喜,裝扮自己又是什麼原因?”

她的聲音有些沉,染上了悲戚的情緒,“她要漂亮地去見宋喬,那匹布用來封堵門窗,縱火的時候也好晚些叫人發現;那套衣衫不過是帶給宋喬之用。在她看來,她所知道的,兩個人最好的結局,便是死後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