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姒也不理他,撂下簾子回宮去了。
或許真是從高處摔下,震壞了腦子,長孫姒回了華鏡殿,挨著羅漢榻就有些迷糊,還惦記著叫人往祭酒府送了瓶藥。
睡得卻是不踏實,又是方才那個院子,唯一不同的,是她竟然進到了裏麵,正順著一條曲徑在樹蔭裏行走。
似乎有人在等她,因此走的極快,那小徑盡頭是一架石橋,橋上刻著鮮紅的篆書。
她分辨了半晌,卻是模模糊糊瞧不起清楚;一轉眼,卻身在橋那端的秋千上,笑的歡暢,迎麵向走來個小郎君,帶著垂角的襆頭,竹灰襴衫,手裏提著食盒。
她幾乎可以確定裏頭裝著美人尖的糖餅,可是卻看不清那郎君的麵目;他踏過了橋拱,正提著衣角低頭看路,猛然間那橋從他腳下斷開,托著他一道沉入了湖底。
對岸不知何時出現了三五個人,正叉著腰哈哈大笑。她撲過去向他們呼救,那幾人卻恍若未見,指著平靜的湖麵議論,又抬頭向她這裏望來,笑容不減。
她頓覺不妙,低頭看去,已經身在水中;漂浮的青蓮葉就在她眼前。她掙紮,像是踢到了什麼,瞬間醒來。
天已經黑了,殿裏有些微的亮光,她瞪著眼睛緩和了呼吸,才茫然地尋那光。
連枝燭台前正站著個人,舉著蠟燭,一身竹灰的儒衫,順著青玉玨往上看,發也未束散在肩頭。
她閉了閉眼睛,有些沮喪,“南錚!”
“嗯!”
“我又做夢了。”
他放下蠟燭,緩步行來,居高臨下地諷刺她,“禦醫說殿下摔壞了腦子,可能舉止有些怪異。”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奈何氣勢不敵他半分,隻得乖乖躺在榻上嘟囔,“你怎麼在這?”
“聖人害怕殿下真傻了,大概想找個人負責!”
這廝消息果真十分靈通,一句敷衍的話也能傳到他耳中,真是世風日下,“那就辛苦南統領了。”
“殿下真客氣!”
長孫姒:“……你扶我起來,我要去賞月。”
他歎一口氣,俯下身子給她套上寶相雲頭履,攙著往後殿去。
簾櫳高挑,明月入廊,簷下鋪了竹木簟子,一方矮腳幾,一碟紅綾餅,兩盞雲綠茶甌;旁邊有宮娥焚了香篆,見二人來,行了禮轉身去了。
她托著腮打量幾眼,笑的歡快,“說來,這是我們在一處過的第十四個中秋,每年好像都隻有你和我。”
南錚夾了一塊芙蓉餡兒的給她,“聖人本要來的,不過功課沒做完。”
她咬了一口,眉開眼笑,“他和他阿爺小時候一樣,你別看太上皇平時裝模作樣的。改天我才要和他說說……對了,我聽說你昨天去搜陶平的屋子了。”
“嗯。”他將昨日未燒盡之物給她。
她看了一眼道:“王進維沒驗出來陶平身上有傷呐……”她忽然醒悟過來,“你的意思死在太廟的根本不是陶平?”
他點頭,飲了一口茶道:“還有種可能,他暫代陶平的身份。北山荒地有具無頭屍,皮肉爛了。王侍郎驗過,約摸是個十七八的內侍,死了七八日,背上有幾處斷骨;仆回宮查驗了內侍監的記錄,除了陶平,無人失蹤或死去。”
“如此說來,他受刑那日就被打死了,然後太廟裏死了的那個代替了他,”她看著圓潤喜慶的月亮歎氣,“也許八月初六,他就代替了陶平,所以,咱們才什麼也問不出來。”
她還是不明白這麼做到底為了什麼,“可是陶平被替代的原因是什麼呢,僅僅是為了殺城陶?那京城裏和城陶一樣死法的孩子,又是什麼原因?”
“也許有人不滿殿下臨政,接著幾個孩子的性命,坐實謠言!”
“這倒是說的通,”她思忖了良久也沒鬧明白是什麼人,倒是想起來另一件事,“可是若要在宮裏行凶,隨便哪個宮人都能威逼利誘,大可事後殺人滅口。何必多此一舉讓人假冒進宮,豈不是自露馬腳?”
進展了一點又卡在半途,她抱著茶甌不說話,南錚倒是遞給她一遝紙,“關於十五年前神武衛嘩變部分名單,還有殘存圖樣。”
她接過來,圖樣老舊,隻剩了半張,和刺客留下的有幾分相似,隻是旁邊留了幾行娟秀的注解叫她好奇,“字跡好生靈氣,難不成這圖樣還出自娘子的手筆?”
南錚點頭,“這畫師是個娘子,當時名噪一時。在嘩變後處斬,留下一雙郎君,宋喬和宋恩?”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