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什麼?”
圍著的人聞聲一個激靈,看都不敢看,跪地行禮,“見過統領。”
小小的一團粉末,黑黃參半,煙熏火燎的難聞氣味。墓地裏常場出現的鬼火卻被用到了這裏。
彼時,落了細密的雨,長孫姒叫人把尋著粉末的一處蓮花座用氈布蒙上,她籠著袖子站在赤麵白梅的傘下,笑得勉強,“小時候聽舅父說起,其實沒有什麼鬼火,翠燭和朱砂礬石一樣,是個尋常之物。我還鬧著要同他去看一看,後來我來了京城,……沒想到親眼見到,卻不是在墓地。”
他一語不發,攙著她下台階,踉踉蹌蹌。
“今日日頭頗好,翠燭見光即燃,所以不可能白日裏堂而皇之地垂在舍利塔上,隻能等日暮。”
她腦子還算清醒,知道如何盤算,“想必在聖人參拜前就做好了手腳,那時候掃塔的,放祭台的來來往往,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有人舉止怪異嗎?”
南錚沉聲道:“當時在場之人,仆俱已傳喚。”
她點頭,一腳踩進一個水窪裏,身子歪斜了些,借著湊近的燈籠,水窪裏好像印出個人影來。她四下張望,鬆柏遙遙,哪裏見到半個人影。
夜色沉寂,香燃燈裏熬盡了供奉油,奄奄一息。幾步開外有人合窗回身道:“長孫姒這個丫頭,年歲不大,心思倒是多得很。聽說在舍利塔下找到了翠燭灰燼,轉瞬間反敗為贏。”
賈丞道擱了茶杯冷笑,“隻要有人相信她是個禍害,找到了又有何用!”
“老師說得甚是!”徐延圭從窗台邊踱過來長籲短歎,“聖人年紀小,諸事不明。名義上監國公主,過不了幾日就獨攬大權。關隴李家,名利在生命之上,學生就不信時日長了她露不出馬腳來。”
蘇長庚捋須讚成道:“徐侍中這話說的在理,可她要重設太平倉和市易所,咱們沒那麼多時辰等著,到時候釜底抽薪,吃虧的是咱們!”
徐延圭看了他一眼:“蘇尚書的意思,索性隨了她,這個啞巴虧就吃定了?”
蘇長庚道:“咱們也不能幹看著,總得想個萬全之策!”
徐延圭哼了一聲,甩袖落座,“萬全,什麼事萬全?她鐵了心要給咱們難堪,哪能叫她得意,無論如何我是不讚成!蘇尚書要是讚成,大可去中書省謀劃,我這兒廟可小!”
“世伯,阿爺,”久坐未語的蘇慎彤起身,給二人斟茶,福了福身笑道:“切莫為外人傷了和氣。倒不如還是依照白日裏商議的,修惠通渠!公主擔心糧餉不夠,咱們就想法子湊齊了,到時候咱們就以莫要本末倒置進諫,公主若是不應下這樁事,天下百姓也不答應;雖說先頭咱們吃些虧,到時候修起渠來,裏頭的妙處還不是咱們自己知曉?”
賈丞道點頭:“小彤這話說的在理,你們年歲大了手腳卻放不開,還不如一個娘子!”
蘇慎彤笑:“我不過和公主同為娘子,能了解她的想法,在諸位世伯麵前班門弄斧!“
商議至此也算得上功德圓滿,紛紛起身告辭去了。
徐延圭送了三人出門,身後一個皂衣小廝輕步跟上來低聲道:“主子,聽聞長孫姒在聖人宮中查驗衣寢之物,這般時辰還沒歇下。”
他眸光一閃,冷聲道:“她怕是察覺了什麼,把人……算了,趁著聖人明日祭天,處置了吧。利索一些,別叫旁人發覺了。”
慕璟是亥初回了屋,蘇慎彤正在燈下看書,瞧他進門,歡喜地迎上來,接了他的傘倚在門邊,卻發現門外還立著一把,緊緊的合著,赤麵白梅。
她不禁疑惑道:“夫君去見公主了?怎麼沒隨著去小金殿!“
他笑,跳過去一把摟上她的肩頭,“吃醋了?我哪是去見她,在外麵閑逛遇著聖人,給他說故事的內侍不知道去哪了就央我給他說。臨走賜了我一把傘,不好推辭,就帶回來!”
她笑,給他換下濕透的外衫,“傳聞公主愛這赤麵白梅的樣式,夫君不曉得麼?”
他笑彎了眼睛,進了內室,揚聲道:“我是瞧她用過,多年以前的事情那還記得清?”
她抱著衣服站在燭台下,有些淒涼。說故事當是在室內,外間的雨下的又不大,衣衫濕成這幅模樣,隻怕久立雨中,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