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知人知麵(三)(2 / 2)

禁軍將救下來的人抬上了牛車,往城裏趕。

城樓上報曉鼓跟前站了兵卒,舉著昏暗的燈籠往下看熱鬧,先前為高家說話的守城參軍,磨蹭著到了南錚跟前,俯身行禮,“統領,屬下識人不清,讓高家做出這等事情來,請統領責罰!”

南錚也不看他,淡然道:“既然如此,自裁吧!”

“什麼?”

南錚手狠,治軍嚴厲,素有耳聞。可今日之事也不過是收了些賄銀,受高家蠱惑,何至於喪命?京城上下這種事情數不勝數,難不成就他一個能清白麼,他不服氣,“統領,屬下被高家蒙蔽……”

南錚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既然聽不懂,就幫你一次!”

他身手極快,話落劍至,寒芒一閃,還給留了那人瞪眼摸傷口的機會,下一瞬便倒地身亡。

五更二刻,承天門上的第一通鼓聲隱隱傳來,長孫姒看完了收來的過所,這些個趕來接頭的互為保人,公驗也是馬虎的很,州府少不了弄虛作假。

她喚來個禁軍,交代了一番,才對南錚笑眯眯地道:“你處理完了嗎,快些進城了,要是趕得巧還能有一碗酸餺飥。”也不在乎麵前血泊裏的人,翻身上了馬。

南錚處決守城參軍,著實叫人意外。城門下圍了上百將官,跪在地上紋絲不動,瞧著他隨那年輕的郎君策馬進城,馬蹄聲聽不分明才敢起身,已是一身冷汗。

彼時,南錚和長孫姒兩個在高府臨街的一顆榆樹下對麵坐著,眼前各擺著一碗熱騰騰的餺飥湯,聽趕早的幾個貨郎嘮閑嗑。

“哎,聽說了嗎,貴妃高家出事了,大半夜的京兆尹魏綽和刑部的人上門,到現在還沒出來!”

旁邊一個咬胡餅的芝麻粒掉了半碗,也顧不上拾掇,忙問,“不知道啊,出什麼事了?”

前一個指了指高府的門低聲道:“見著沒,門前的戟架都被撤掉了,雖說不知道犯了啥事,但是看這樣子絕對小不了。”

鄰桌的一個道:“聽說前些天高家收留的流民死的不明不白,刑部和京兆尹府都去了,說是高家人殺的,我看,可不止這幾個!”

有個知曉內情的,餘下的人好奇,全都端著碗湊到了一處,有的擠不進去的索性就蹲在樹下聽,“這世上哪裏來這麼多善人,偏偏咱們有生之年遇上了?你們說高門貴族,哪一家都是無利不起早?這高家倒好,救濟災民,你們真當他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哼,可惜是個活閻王,救了人自有他們的好處!”

有幾個不明事理的問什麼好處,那人又道:“前朝有個惡貫滿盈的周地藏,出事前那可是孝子,身子不成沒有後。為了滿足阿娘的心願,收養了好些孩子,周家也是人丁興旺。可是後來呢,有個孩子出逃報了官,說那周地藏養孩子根本不是為了滿足阿娘的心願,是用來補身子的,可憐呐!”

周遭的人也沒心思用早飯,紛紛追問高家可也是如此?那人卻欲言又止,擱下了碗,挑著擔子往城門那走了。

長孫姒看著大門緊闔的高府問道:“你說,高複岑和高顯父子,會像周地藏一樣,養了人用來補身子麼?”

南錚沒想到她這麼問,淡然道:“一些子虛烏有的民間雜談,公主莫要輕信。”

“是嗎?”她擺弄著筷子同他分享她的猜測,“你看啊,連夜拖了那麼多人出城,還有接頭的,約摸是買賣那些人謀取暴利。我在關隴的時候,舅父曾捉了十來個山匪,他們劫了人用來煉藥,企圖長生;資質好的就賣出去,甚至出海。”她歪著頭看他,皺著眉,“你說,他們會不會也是這樣?”

“仆不曉得,”他倒了杯茶給她,“公主為何突然這麼想?”

她有些失望,也不知道看向哪裏,低聲道:“我要你找的人,會不會,也成了流民,被他們捉到府裏……所以我們怎麼找,也找不到!”

他見不得她神情恍惚的模樣,這些年她費勁了心思,可有些話始終無法說,隻得勸慰道:“公主隻有模糊的記憶,說不定,這個人並不存在!”

她不讚同,“我摔壞了腦子都能模糊地記著,隻能說明這人對我來說極其重要,怎麼能不存在呢?”

她有些悵惘,就看見高府門開,頭前是雙手帶著鐐銬的高顯,被四個衙役押著;後頭是王進維,魏綽,還有官服在身的高複岑。

她皺眉,這是什麼意思,丟車保帥?不是說虎毒不食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