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舟度亡(一)(2 / 2)

煙官又道:“恐怕是的,婢子帶他進府,聽著那些人閑言碎語,他雖然一言不發,但是渾身抽搐,躲在我身後不願意見人。”

長孫姒搖頭,“也不隻是那些人指指點點的幹係,你瞧瞧,”她看了眼縮在角落椅子裏的瘦小身影,“方才那兩個爭論時候他捂了耳朵,縮成一團,還能理解;可是現在安安靜靜的也沒見他緩和下來,這裏頭的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她轉頭問煙官,“你有沒有去看他阿娘?”

“去了,”煙官把目光從阿岩身上收回來,“不過沒見到人,就在屋外叫了幾聲。裏頭沒動靜,窗戶開著半扇,都是藥味,是活血散瘀,補氣提神的藥。”

長孫姒道:“派人守在那了麼?”

她點頭,“趙克承在,若是她醒了就來通稟一聲。”

長孫姒托著腮望著南錚搭在高腳幾上袍袖出神,“真是阿兄殺了弟弟麼?”

南錚推了盤點心到她跟前,“一把匕首,一把剪刀足以說明問題。”

她剛想問,就見魏綽一腳踏進門,陰沉著一張臉道:“人死了!”

高顯抬頭,驚詫道:“誰死了?”

轉念一想,他方才和王進維兩個一同出去,如今隻回來一個,難不成……

所有人似乎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處,緩緩地起身不可置信地望著魏綽。又有踢踏的腳步聲響,王進維一頭紮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那誰,全安落水溺亡了……哎,都看著我做什麼?”

長孫姒路過他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王侍郎高壽!”

“啥?”

全安的屍體橫在方才來的渡橋之上,渾身盡濕,麵色灰青,兩手攤開。周圍還有滾落的點心果子和一隻白瓷盤。

偶有水滴穿過竹橋的縫隙落進湖裏,漾開一圈圈的水紋推著一個漂浮的龍眼向遠處散盡了。

煙官過去一一查驗,搖了搖頭。王進維跟來道:“耳目中有血,口腹中積水,符合溺亡之症。隻是身上有針灸痕跡,這是……”

那廂魏綽問完了話接著道:“據說全安有暈眩之症,今日才叫醫官診過。他又不識水性,端了點心本要上回舟台伺候,約莫病發,失足落水,撈上來就不成了。”

“誰撈的人?”

王進維遙遙一指橋頭,“……不認識!”

曲橋拐彎處,滕越抱劍而立,聞言轉過頭,麵無表情。

王進維猶豫道:“水流聲響,沒人聽得見,隻有這位郎君在外頭,詳細地得要問他。不過,似乎不好說話!”

何止不好說話,長孫姒撇撇嘴,清了清嗓子,“滕……”

滕越還未待她說完,一個縱身越到全安屍體旁,俯下身子將他翻過去,扯開衣領,舉掌向全安頸下劈去,霎時一道寒光自腦後而出撲向他麵門——

他不慌不忙,抬手拂過,給了王進維,轉身而去。

長孫姒看王進維慌亂地接了滕越遞來銀針在手裏,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看著她,才摸了摸鼻子道:“我府上的小郎君……為人冷清了些,王侍郎多擔待。”

“啊……”他回過神來,打量片刻道:“滕郎君的意思,全安被人刺中了穴道,這才失足落進水裏?”

“大概是吧,”長孫姒看了一眼身邊的高顯道:“高兵部府中真是藏龍臥虎,這等江湖絕學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高顯麵露惶恐之色,俯身行禮,“公主恕罪,這,這臣實在是不知。若真是有江湖高手,何必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下人動手,實在令人費解!”

南錚不動聲色道:“若這個下人知曉些什麼秘聞,動手也就不奇怪了。”

高顯沉聲道:“南統領這是何意?”

他負手而立,看了一眼高顯冷笑,“猜測而已,高兵部急什麼!”

高顯道:“家父極為重視高家名聲,南統領並非旁人,若是此話傳揚出去未免禍及高家,到時候若是聖人和父親怪罪下來,高顯豈不是有口難言?”

橋頭有人匆匆行來,伏地行禮道:“郎君,阿岩母親醒了,可要一見?”

長孫姒扯了南錚衣袖道:“你同我去瞧瞧,這裏就交給你們了。”她回身招呼獨自站在門口的阿岩道:“你來,我們一同去見見你阿娘。”

阿岩躑躅了片刻,慢吞吞地走過來,將手放進了她張開的手心裏。長孫姒牽住了,和南錚隨那仆從往別院去,她悄聲問他,“滕越這人極是奇怪,以前不顯山不露水,昨兒個突然出現,不知道什麼意思!”

南錚道:“他似乎在保護你,且看著。”

“嗯。”她抬手摸了摸阿岩道:“你多久沒見過阿娘了?”

阿岩也不說話,隻顧著低頭走,可手心裏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