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富春的愛,山居的情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這是北宋範仲淹對富春江風景的題記,用來品評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可能最恰到好處。也許富春山居圖是不幸的,但又是不幸的萬幸,當被投入火海,毀於一旦的刹那,多虧那一江滾滾東流的富春水,那曾經被流淌的淺灘、激流、山川、水草的驚醒,才贏得了被搶救的時間。不幸已燒成兩截,慶幸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富春山居,她在哪裏?
一
也許杭州的富春江是人間天堂,她的每一滴水珠,一朵浪花、一座山峰、一棵草木,滋潤了黃公望那支筆,才有了那幅蕩氣回腸的富春山居,帶給我們生命的震撼,精神的愉悅,筆墨的凝重。
也許杭州的西溪是《紅樓夢》原型,如此,則林黛玉臨終“焚稿斷癡情”的故事,才會再次發生在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上。當那些達官貴人愛不釋手,巧取豪奪地為臨終瞑目焚畫時,那熊熊烈火中映印有我們的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
我知道,富春山居中有我們生命婉轉起伏的山巒,有我們激情迸發萬馬奔騰的大潮。在那裏,我們可以仰望星空;在那裏,我們可以長歌當哭;在那裏,我們可以追逐著、述說著人生的執著與領悟!
富春山居分明是一對風花雪月中親密的愛人,麵對生離死別,難分難舍,前端收藏在浙江博物館的一段,早已化為“富春”的愛,而後端收藏在台北故宮博物院的一段,可謂是“山居”的情!這是一個斷裂的愛。
富春之愛,至今仍還在流著愛情神聖而纏綿的血與淚,留下生命最美麗而憂愁的情與愛。無論她在天涯海角,還是在那灣淺淺海峽,都擋不住激情燃燒一一愛的呼喚,也隔不開這有情人終成眷戀一一愛的重逢。所以我們深徹記住了2011年6月這一刻,目睹並見證了富春山居圖在台北故宮合璧。
這是一種緣分,這是一種真愛。
這是千年等一回!
二
當年蘇軾麵對富春江,一聲感歎:“一葉舟輕,雙漿鴻驚。水天清,影湛波平。魚翻藻鑒,鷺點煙汀。過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重重似畫,曲曲如屏。算當年、虛老嚴陵。君臣一夢,今古虛名。但遠山長,雲山亂,曉山青!”
我想以此來作對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的詮釋,也作為我對那一江春水的寄托。
那是我十多歲時,當兵來到杭州的富春江邊。毎天晨練,我們都要從當年黃公望的隱居地門前走過;每次泅渡,我們都要從當年黃公望經常放舟江麵淌過。那時僅知那裏是”風煙俱淨,天山共色,從流飄蕩,任意東西”。隻聽到慬藝術人常常說起,黃公望曾用他那輕鬆、隨意、率性的筆墨橫掃而過,有時江麵遼遠開闊,渺滄海一粟;有時逼近岸邊,可以細看鬆林間垂釣漁夫閑逸安靜。在那山腳水波,風起雲湧,一舟獨釣江上,無疑聽到更多的是民間傳說,根本沒有機會接觸或欣賞到大師的富春山居。
那是我十多年前,帶團赴台考察。發覺在這灣淺淺的海峽,確實是最大的國殤,最深的鄉愁,”一二三,到台灣,台灣有座阿裏山。阿裏山,有神木,我們一齊回大陸。”在台灣故宮,我曾打聽過富春山居圖的下落,見到了一些仿製品,以及一些圖片或文字資料,更本無緣見到真跡。有趣是走過台灣,發現遍地有黃澄澄的相思樹。在離台那天,我走進一片相思樹林,黃燦燦而浪漫的相思樹,婆娑花海充滿詩意,一陣風起,我被滴滴答答水珠驚訝,不知那是富春山居的露珠,還是相思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