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武則天像當年王皇後一樣,輕敵了。
她打倒了王皇後一幫,燙死了青蛙長孫無忌集團,於內協理政事,於外威望大勝,高高在上堅不可摧,一個小姑娘,算什麼?李治再愛,也不過喜歡一時,再說,此時的武則天未必想李治粘著自己。正在“抗拒期”的雙方,需要彼此尋找新的刺激和靈感,而當時環境下,李治當然可以名正言順理直氣壯另尋新歡,武則天則沒有這個福分——你讓她現在找男寵?因此隻能轉移,把精力投入到“轟轟烈烈的賢德皇後事業”裏去。
有個女人陪著這個男人,未嚐不是好事,武則天心裏,是這麼想的。
她輕敵了。
但是,這位少女可絕非隻是邀寵。她的母親韓國夫人莫名其妙而亡,宮裏宮外都有些瑣屑的傳聞,聽起來,真的很心痛。皇室裏的宮闈秘事,說起來總是這樣痛苦、掙紮、變態,並且血腥——姨母用母親邀寵,成功之後又殺人滅口,而這個姨母,是許久許久以來她的夢。
姨母,是她的夢。
從很早以前,家裏人就盛讚著她的傳奇、她的勇敢和她的尊貴,作為才人進宮11年,二進宮之後馬上升為二品昭儀,此後,單槍匹馬拿下了門第高貴的王皇後,為她們武家,為她們備受藐視的孤女寡母,贏得了鼎盛的榮華富貴……對於這位姨母,這位少女一直保持著一種奇怪的崇拜與嫉妒。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相信,雖然一直恨她,其實,也一直在愛她。因為,對於這位自小國色的驕傲少女來說,贏得了姨母,就是贏得了全世界的證明,有時候,甚至跟母親無關。
這個時候,她看見了姨夫的眼睛,那隱藏的暗戀與傾慕。她已長大,傾城並傾國,她盈盈而笑,一如母親般溫柔賢淑,她純真羞澀,青春的氣息撲麵而來,吹得苦於風疾的李治,一陣頭暈。
刻意的取媚,有心的攻占,與厭倦時候的新鮮驚喜,愛情,就是合適的時間遇到合適的人。
於是,致命的縫隙出現了。
我們誰都不知道此刻的李治究竟愛誰,就像他對武則天的態度。
這位強悍的皇後並沒有吃醋生氣,卻也沒有賢惠得主動提出升級外甥女的名分,而是,默然不語。
李治感到了一種憤怒。
這是一種無形的壓力,說不出口卻時時縈繞心頭,因為武則天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仿佛若無其事。而他知道,她肯定早就知道了,可她為什麼裝作不知道呢?從前那個強勢的女人哪裏去了?難道,你得到了後位就不在乎我了嗎?
恐怕隻有上帝才能說得清李治此時的感情,而我們能看到的,隻是他的不滿,瘋狂蔓延。
在積壓的頂峰時,突然宦官王伏勝過來密報:皇後招道士郭行敬入宮,行“厭勝”之術。他終於爆發了,雖然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那位郭行敬本來就是宮裏的常客,這次入宮見後不過是慣例,但是,他需要爆發,他需要理由,不管這個理由是真是假,有,就足夠了。
此時,溫柔可人的魏國夫人正依偎在李治身邊,心照不宣地看了王伏勝一眼,用極其哀憐的語氣柔聲道:“皇上,姨母也是很可憐的,你現在整天在我這裏,她心裏不舒服,所以想用些邪魅外道的法術挽回皇上的心,皇上你就饒了姨母吧!”
說著,盈盈跪拜。
這些話沒有讓李治信服,卻激起了李治的勇氣,在這位小鳥依人的小情人麵前,他向來充滿了男子氣概和雄性氣質,而魏國夫人的這些話,讓他突然找到了廢後的理由——對啊,當年王皇後不就這麼被廢的嗎?
厭勝,哼,讓你厭勝,他要廢後。
趁此時,他還有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