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到了,他們不是壞人,他們善良,樂意幫助別人。”“那毛子兵為啥要抓他們呢?”
“多少年的老例兒了。俺也說不清。”“爺爺,興許他們還不知道吧?”
“嗯哎,興許還不知道。”
“俺得去告訴他們一聲兒,讓他們躲著點兒。”翠兒說。
柳爺看了看翠兒,猶豫了一下。街上兵荒馬亂的,不太平,他怕翠兒出事兒,真不忍心放翠兒出去。可是人心都是肉長的。自不能忘記人家的好兒。一人有難大家幫吧。“行,你去吧。路上小心點兒,機靈點兒。”柳爺說。
正在這時,門再一次被敲響。這一次,敲門的聲音輕輕的,有些猶豫,有些遲疑。
柳爺和翠兒互相對望一眼,不知道這門該不該開。遲疑了片刻,柳爺說:“我去吧。”翠兒說:“我去。”爺孫倆幾乎是同時撲到門邊,打開了門。他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闊夫曼滿臉滿身都是血,衣衫破爛著,孤苦無助地站在門口。
他的目光裏充滿了驚恐無奈和憂傷。
柳爺驚異地問:“怎麼啦?啊?進來!快進來!”柳爺一伸手,把闊夫曼拉進屋。
闊夫曼說:“有人在抓我。”“明白。”
“我想躲一躲。”“好吧。”
柳爺是山東人,很仗義。沒管個人的安危,很爽快就答應了。
可是他們這麼簡陋的小房子,一丁點兒大的地方,往哪兒躲?
往哪兒藏呢?
柳爺沒想那麼多。他隻想著,人家有難了,咱能幫就幫。就是兩旁世人咱也要幫,何況人家對咱有恩。受人點水之恩,當思湧泉相報。這是一輩又一輩從祖上傳下來的規矩。
情況很危急。後麵有人在抓他。抓他的人也許馬上就到。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驀然,柳爺想到了他們的室內地窖。那還是柳爺生病之前,有把子力氣的時候挖的。地窖冬暖夏涼,在裏麵儲存些土豆白菜可以很長時間不壞。
“砰砰砰!”又有人敲門。
敲門的聲音很響,震人心。
闊夫曼的眼睛裏閃爍出一絲恐懼和絕望。
柳爺二話不說,麻利地打開地窖的門,讓闊夫曼進去,然後又急忙關上地窖的門,把那盤石磨壓在地窖口上。
翠兒很害怕。她緊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嗓子卻出奇的癢,忍不住咳嗽成一串兒。
又進來一撥毛子兵,手裏拿的仍然是闊夫曼的照片。照片上,闊夫曼很儒雅地微笑著。
柳爺用力地搖頭,表示他沒看見。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大聲說:“哈拉少!”他想說,自己是好人。可是他不會說那個“人”,就隻剩下那個“好”了。
一個毛子兵對那盤石磨感興趣,彎下身去擺弄它。
一時間,柳爺和翠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隻要石磨一被搬開,就會露出地窖口的木頭蓋兒。那樣闊夫曼就會束手就擒,他們爺孫倆也逃不了幹係。
毛子兵那長滿黃色粗毛的手已經伸向磨盤。他似乎想把這個東西翻過來看個究竟。
千鈞一發!真真是千鈞一發!
翠兒急中生智,急忙從她的“瑪瑞樹”上摘下幾串冰糖葫蘆遞
給毛子兵。大聲說:“古西!古西!哈拉少!(吃!吃!好!)”
毛子兵看見這個紅襖綠褲、像人參娃娃似的小姑娘,一張張沉鬱嚴肅的臉上忍不住浮起了笑意。他們連連擺手,他們說著:“斯巴細巴!”
終於,他們當中一個領頭兒的人說了一句:“撤!”一群人就走了,鄰居家又響起“砰砰”的砸門聲。柳爺抹抹額頭上的冷汗,一屁股跌坐在炕上。翠兒長長地噓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