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天才範睢
一、使齊蒙誣
範睢早年家貧,雖欲周行天下,遊說諸侯,一展滿腹經綸,苦於家徒四壁,囊空如洗,難以成行,無奈空懷壯誌,在家蹉跎歲月,其後,他本想捕佐魏玉,為魏國的富國強兵貢獻力量,無奈無人引見,又無錢打通關節,隻好作罷。但他又不甘心虛度時光,思慮再三,最後投到魏國中大夫須賈門下,等待時機,再謀出路。
沒過多久,魏王派遣須賈出使齊國,範睢以隨從舍人的身份一同前往。當年,齊湣王無道,燕國大將樂毅糾合四國,一同伐齊,魏國亦在其中,配合燕園發兵伐齊。樂毅指揮聯軍,所向披靡,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齊國,連拔齊國70餘城並很快占領齊國都城臨淄,隻有它與即墨兩城未能攻下。後來,齊將田單用火牛陣大破五國聯軍,齊國得以複興。齊襄王即位後,勵精圖治,國勢日強,魏王生怕齊國報複,便命領賈至齊修好。
須賈來到齊國以後,齊王對其很不禮貌,當麵斥責魏國反複無常,並言先王湣王之死,與魏有關,令人切齒痛心。麵對齊王的指責,須賈一時情急,無言以對。範睢見狀,從容代為辯駁,嚴正地指出:“齊湣王驕暴無厭,敗楚、擊晉、滅宋之後,甚至企圖取周天子而代之,不自量力,招來五國同仇,豈獨魏國?今大王英武蓋世,應思重振齊桓公齊威王之餘烈,若斤斤計較齊湣王時的恩恩怨怨,但知責人而不知自省,恐怕又要重蹈齊湣王的覆轍了。”齊襄王素聞範雎有談天說地之能,安邦定國之誌,今日聽了他這一番不卑不亢、入情入理的雄辯,內心更為敬重。是夜派人說於範維,欲留
秦王回到函穀關。複遣人帶書給平原君趙勝。平原君拆書一看,略曰:“寡人聞君之高風亮節,願與君為布衣之交。君若信得過寡人,寡人願與君痛飲十日,一醉方休。”平原君帶著信來見趙王。趙王亦不知如何是好,乃召群臣計議。相國虞卿說。道:“秦虎狼之國也,昔孟嚐君入秦,幾乎不返。並且秦王疑魏齊在趙,平原君此去必凶多吉少,故不可往。”
廉頗道:“昔藺相如懷和氏壁獨自入秦,尚能完壁歸趙,秦不欺趙。若不往,反起其疑。”
趙王道:“寡人亦以為秦王盛情,不可違也。”遂命趙勝同秦使西人鹹陽。
秦王一見趙勝,大喜,日日設宴款待。數日之後,秦王飲至酒酣,舉杯向趙勝道:“寡人有一事想請君幫忙,君若答應,就情滿飲此杯。”
平原君道:“大王命勝,勝敢不從!”於是舉杯一飲而盡。
秦王接著說:“昔周文王得呂尚以為太公,齊桓公得管仲以為什父。今範君亦寡人之太公、仲父也!範君之仇人魏齊,如今在君家,君可使人歸取其頭,以了範君之恨,則寡人歡喜備至,定以財寶厚賜於君。”
平原君道:“臣聽說:‘富貴之後仍為摯友,是由於他們為患難之交。’魏齊乃臣之友,即使真在臣所,臣亦不忍出賣他,況不在乎?”
秦王臉色一變道:“君若不交出魏齊,寡人不放君出關!”
平原君道:“出關與否聽憑大王。大王以飲相召,而以威扣劫,豈不畏貽笑於天下乎?”
秦王知平原君不肯負魏齊,遂與之一同至鹹陽。留住館舍。同時使人遺趙王書,略稱。“王之弟平原君在秦,範君之仇魏齊在平原君處,魏齊頭旦至,平原君夕返。不然,寡人且舉兵臨趙,親討魏齊,又不許平原君出關,請王衡量輕重,速速回答”
趙王收信後,大恐,謂群臣道:“寡人豈能用他國之亡臣,換寡人之鎮公子?”(鎮國之公子)乃發兵圍平原君家,索取魏齊。
平原君賓客多與魏齊有交,聞此,乘夜讓魏齊逃出,往投相國虞卿家。虞卿對魏齊道:“趙王畏案,甚於豺虎,是不可以言語動之。不如仍走大梁,投信陵君處。信陵君招賢納土,天下亡命者皆歸之。又與平原君交厚,必然庇護。當然,君是亡命之人,不可獨行,吾當與君同行。”說即解相印,為書以謝趙王,與魏齊一同到郊外,慰之道:“信陵君慷慨丈夫,我往投之,必當即相迎,絕不會令我們久待的。”
虞卿徒步來到信陵君府前,讓人通報信陵君。信陵君見是趙國丞相,非常驚異,速請其進府。為其洗塵接風。因問其來魏之意,虞卿情急,隻得將魏齊得罪於秦的來龍去脈,及自家捐棄相印相隨投棄之急,一略告之。信陵君聽罷。因心中懼怕秦國,麵有難色,不想讓魏齊進府,又念虞卿千裏相投,難以直拒,事在兩難,猶豫不決。虞卿見信陵君為難,不想出見,遂大怒而去。信陵君問門下舍人道:“宣卿之為人如何?”
舍人侯生在旁,大笑道:“公子豈能不知乎?虞卿以三寸不爛之舌取趙國相印,封萬戶侯。魏齊窮困而投虞卿,虞卿不愛爵祿,解緩相隨,天下若是者幾何?公子難道還看不出他賢與不賢嗎?”信陵君聽罷非常慚愧,急忙挽發加冠,使人駕車向郊外急追。
再說魏齊翹首而望,等了好一會兒,不見消息,心想:“虞卿言信陵君慷慨丈夫,一聞必立刻相迎,令久而不至,事不成矣!”不多時,隻見虞卿含淚而至,說道:“信陵君非丈夫也,害怕秦國報複而有意卻我。我當與君間道人楚。”
魏齊道:“我因為一時不注意。得罪於範叔,一累平原君,再累於先生。先生與我不辭辛苦,跋山涉水、來到大梁,沒想到被拒之門外,如今又要去不可知之楚國尋求保護,苟延殘喘,與其如此,不如一死了之!”說罷即引佩劍自刎。虞卿連忙上前奪之,不料喉管已斷。虞卿正在悲傷,信陵君車騎隨到。虞卿望見。就趨避他所,不與相見。信陵君見魏齊屍首,撫屍大哭道:“無忌(信陵君字無忌)之過也!”
時趙王未鋪得魏齊,又走了相國虞卿,明白兩人相隨而去,非韓即魏。遂造飛騎四出追捕。使者至魏郊,方知魏齊自刎、隨即奏知魏王。欲將其頭換取平原君歸趙。信陵君剛剛命殯殮魏齊屍首。心中不忍。趙使者說:“平原君與君,是一樣的。平原君對魏齊之情意、與君相差無幾。魏齊若在,臣不敢如此說;公可惜已死。無知之骨,而使平原君為秦虜,君難道忍心嗎?”信陵君不得已,無可奈何地把他的頭裝在匣中交給了趙使,而葬其屍於郊外。
虞卿告別魏齊屍體。感慨人世險惡,遂著破紅塵,絕意宦遊。終隱於白雲山中,著書立說,譏刺時事、書曰《虞氏春秋》。有人寫詩讚之日:
不是窮愁肯著書j千秋高尚說虞兮。
可憐有用文章手;相印輕拋徇魏齊!
趙王將魏齊首級,星夜送至鹹陽。秦王將其賜給範睢,範睢非常感激。回到府中,範睢命將魏齊之頭漆成溺器(夜壺)。說道:“昔日你令舍人朝我身上撒尿,今日我令你九泉之下,常含我尿!”秦王兌現諾言,似禮送平原君還趙,一場風波,就這樣平定了。
範睢報仇雪恨之後,想起自己的恩人王稽和鄭安平。便晉見昭王,奏日:“臣本魏一亡命之人,若不是王稽忠於大王丙納臣於秦,非大王英明聖賢,且安能富貴如此。然王稽至今僅為謁者,當年救臣於水火中之鄭安平亦未重用。懇求大王恩賜,加此二臣,以成全臣報德之心,臣死無所根!”
秦王道:“丞相不言,寡人差點忘了。”即用王稽為河東太守,鄭安平為偏將軍。自此後。秦王完全聽從範睢出謀劃策。先攻韓、魏、遣使與齊、楚約好。
有一天,範睢對秦王說:“吾聞齊國王後賢而有智,吾有一計,可派人前往試之,如彼能解,則不可犯齊。”秦王允諾,範睢乃命使者以連環玉獻於齊國王後,道:“若有能解此環的齊人,寡人願拜下風。”齊國王後馬上令人取鐵錘在手,即時擊斷其環,對秦國使者說:“回報秦王,說老婦已解此環!”使者回報,範睢說:“齊國王後果女中豪傑.不可犯之也!”遂與齊結盟,各無侵害,齊國得以平安。
再說楚國太子熊完在秦為質,秦國留他16年不遣。適逢秦使者到楚約好,事完之後,楚使者朱英與秦使者一塊來到鹹陽。朱英說起楚王現在身染重病,恐難痊愈,太傅黃歇對太子熊完說:“楚王病重而太子遠在秦國,萬一楚王駕崩,太子不在榻前,諸公子必有圖謀代立者,楚國社稷恐非太子所有。臣懇求為太子拜謁秦國丞相範睢,請其允諾歸楚。”太子同意。
黃歇於是到相府,對範睢說:“相君和楚王之病乎?”
範睢道:“楚使者曾言過。”
黃歇道:“楚太子久居秦國,與秦國將相關係甚密。如果楚王駕崩而太子繼位,其對秦必然畢恭畢敬。成為秦的友好鄰邦,相國如能此時讓太子歸楚,將來承繼大位太子一定對相國感激不盡。若留太子不放,讓其他公子得到楚國王位,則太子在秦,不過鹹陽一普通布衣耳。況且楚人鑒於太子不返。他時必不再派太子質於秦。與其使太子成一布衣、而絕楚國之好。不如讓太子們楚,不知相國意下如何?”
範睢首肯道:“君言極是。”即以黃歇之言告於秦王。秦王道:“可令太子傅黃歇先歸探病;病果重,然後來迎太子。”
黃歇聽到不能與太子一同歸楚,私下與太子計議遭:“秦王留太子不放。又想故伎重演。如懷王今年之事,乘越之急以求割地也。楚國假如來迎太子,即中秦國之計;若不迎,則太子終為秦虜矣。”
太子跪請道:“依太傅之計,我們該如何處置。
黃歇道:“以臣愚見,不如微服出逃。今楚使者將歸,此機不可失也。臣請獨留秦周,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太子說道:“此事若成,楚國當與太傅共有之。”
黃歇遂暗中見朱英,把逃跑計劃告訴朱英。朱英完全讚同,太子熊完乃微服為禦車之人,與楚使者朱英一周混出了函穀關,秦守關者竟然沒有能識破。
黃歇一人守在旅舍中,秦王讓他歸楚視楚王之病。黃歇對來者說:“太子正在患病,無人看護,待病稍愈,臣即歸楚問疾。”
半月後,黃歇估計太子一行已出了函穀關,乃求見秦王,立刻叩頭謝罪道:“臣黃歇深恐楚王一旦駕崩,太子不得繼位,無以事秦,已擅自讓太子歸楚,今已出函穀關,臣有欺君之罪,請大王處置,臣死而無怨。”
秦王大怒道:“楚人詭計多端,竟敢如此!”立命手下拿下,要殺黃歇。
丞相範睢勸言道:“殺了黃歇,不能使楚太子回來,反會斷絕與楚國的友好關係。不如嘉其忠誠,放其歸楚。楚王一死,太子必繼承王位,黃歇必然為相。楚國君臣感謝秦德,也必然與秦一心,聽命於秦。”
秦王感到有理,乃厚賜黃歇,讓其歸楚。黃歇回國三月,楚頃襄工即幕,太子熊完繼位,是為楚考烈王。任命太傅黃歇為相國,將他封在江東,號為春申君。
八、妒殺白起
且說秦昭王與齊、楚兩國交好,完成“遠交”之部署,接下來,即實行“近攻”戰略。韓國因毗鄰強秦,國力衰弱,不幸成為這一戰略的第一個犧牲品。
周赧王五十三年(前262年),秦昭王命大將王齙齕帶領大軍伐韓,拔野王城(今河南沁陽),上黨與韓國都城之間的道路被阻絕。上黨守臣見大勢已去,急中生智竟想出一條“轉禍”之計。他對部屬說道:“秦據野王。則上黨韓難保矣!與其降秦,不如降趙。秦怒趙得上黨,必移兵於趙。趙受秦兵,一定與韓結盟。韓、趙同患,共禦強秦,或可獲勝。”於是派使者持書並上黨地圖獻於趙孝成王。
趙王打開書信,略稱:“秦攻韓急,上黨將入秦手。其吏民不願附秦,而願附趙。臣不敢違吏民之願,謹將所轄17城,再拜獻於大王,望大王辱收之。”趙王閱後大喜,欣然接收了上黨地圖。
平陽君趙豹諫道:“臣聞無故受利,謂之禍殃,懇求大王三思而行,勿要輕易接受。”
趙王道:“上黨之人畏秦而向趙,是以來歸,怎麼能說無故?”
趙豹對道:“秦蠶食韓地,力拔野王,絕上黨之道,不使相通。秦自視上黨為掌中之物,輕易可取。一旦為趙所有,秦幹戈經營數年,豈容他人坐收漁利。此臣所謂‘無故之利’也。且馮亭所以不納地於秦,而入於趙者,妄想嫁禍於趙,以解韓之困也。大王難道看不出來嗎?”
趙王不以為然,再宣來平原君趙勝決之。趙勝說道:“發百萬之眾,而攻入國,逾年曆歲,未得一城。如今不費一兵一卒,得17城,如此大利,千載難逢,此時不得,更待何時?”
趙王道:“君此言,正合寡人之意。”
於是使平原君率兵5萬,往上黨受地。封馮亭以三萬戶,號華淩君,仍為上黨之守。馮亭關門泣涕,不想同平原君見麵。平原君固請之,馮亭道:“否有三不義,不可以見使者。為主守地未死即降,一不義也;未得主命,擅自決定,將地獻給趙國;二不義也;賣主之地而得富貴,三不義也。”平原君歎道:“馮亭真忠臣也!”遂在其門外等候三日,不想走開。馮亭被平原君的行為感動,乃出來見之,猶垂淚不止。馮亭提出願交割地麵,自己不願再為上黨之守,請另外選良守。
平原君撫慰道:“君之心事,勝已知之,君不為守,無人能孚上黨吏民之望。”
馮亭乃領守同從前一樣,而不受封。
平原君將要辭別,馮亭說道:“上黨所以歸趙。力不能抗秦也。望公子奏聞趙王,大發士卒,急遣名將,方為上策。”平原君回報趙王,趙王大擺筵席,一為平原君接風洗塵,二為趙末費兵卒而得人之地慶賀。他怎麼也想不到,大鍋即將降臨。
秦王得知馮亭投奔趙國,命王齕速進兵上黨,一定要拿下上黨。馮亭堅守兩月,趙援兵猶未至終於不支,選率殘部棄趙。上黨遂失。時趙王拜廉頗為上將,率兵20萬米援上黨。走到長平關(今山西高平縣),遇見馮亭,方知上黨已失,秦兵已尾追而來。廉頗乃命在山下安營紮寨,東西各數十個,如列星之狀。又分兵1萬,使馮亭守光狼城(在高平縣南25裏)。又分兵2萬,使都尉益負、蓋同分別統帥,守東西二鄣城,又使裨將趙茄刺探秦兵。
趙茄領軍5000,出長平關20裏,正好碰上秦將司馬梗,趙茄心慌手慢,被司馬梗一刀斬於馬下。司馬梗揮軍東向,掩殺趙兵。廉頗聞訊,知秦兵士氣正旺,銳不可擋,乃傳令各營:“仔細把守,勿與秦戰!”同時命軍士掘地深數丈以注水,深溝高壘,堅守不出。王齕挑戰幾次,趙兵一直不出。秦趙兩軍相持,四月有餘,王齕無可奈何、隻得派人告秦王。
秦王問計於範睢,範睢勸道:“廉頗老謀深算,知秦軍士氣眼下正旺。不敢與之爭鋒,故回避之。他以為秦軍跨國遠征,深入異鄉,不得地利,又失人和,糧餉、武器、兵源補充均十分困難,最利速戰速快,最忌曠日持久。隻有深為高壘,持秦師力窮氣竭,方可徐圖之。我看隻有除掉廉頗方能破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