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的心裏清楚:
正是你,偏偏選擇了默默的吃苦,選擇了專門解除別人的病痛,選擇了從來沒有怨言的忍耐。
忍耐,反而挺直了你寬大的肩膀。
淤積了太多的悲壯,從來不說。
你永遠地留下了——
用自己不高的工資,收養三個藏族孤兒。
在你為他們三次獻血所得的營養費中,未來打開了課本。
你永遠地留下了——
不平凡,是你在幾乎天天寒風呼嘯的海拔4500米一步步走出來的。
多少人在你那對“是七尺男兒生能舍己,作千秋鬼雄死不還鄉”的條幅麵前,內疚得呼吸有些急促。
清貧者的雙唇雖然龜裂,無窮的寶藏在你那副眼神裏。
這僅剩的8元6角錢的五張紙幣,能買來無價之寶。
棗香楊家嶺
延安楊家嶺是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等中央領導同誌在1938年11月至1947年3月期間的住處。中共中央曾在這裏領導了中國抗日戰爭,領導了著名的延安整風運動和大生產運動。
胡宗南部隊在1947年3月曾一度占領延安。黨中央轉戰陝北,用人民戰爭戰勝了敵人。
我是楊家嶺的一顆紅棗,我看見:囂張的彈片在四下橫飛,隱痛的山洞被再次擊中。
七溝八梁的農家已先後轉移,進著淚珠的玻璃獻出了身軀。
擔架與警衛員一再催促,你最後隨著自己的中央縱隊,緩緩離開了留下你講話聲的黨代會、文藝座談會的會場,和會見美國記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那張小石桌。
但你的土窯洞,為何料理得這麼安謐?桌子和茶壺,為何佇立得如此整潔?
我是楊家嶺的一顆紅棗,我聽見:昨夜那場雨,被嗩呐聲吹得更加纏綿,你摞著補丁的土灰色軍裝,灌進了難禦的寒冷。你這位指揮著世上最大的人民戰爭的莊稼漢,仍舊揮灑自如。在一個不能再小的司令部裏,你還懷著對麥收季節的殷殷期盼。
午夜的門簾後麵棉鞋已經被火盆烤焦,你還啃著嚴冬的饅頭幹。
深情的筆思念著白求恩和張思德,油燈的光哪一刻不拉著那些遠去的戰友的衣角。
我是楊家嶺的一顆紅棗,我看見:清晨,田埂上的寒霜還閃著點點晨光。
爬到你跟前的土丘,已經在恭聽陝北粗獷的話語。你多麼像當年的放牛娃,與老農走在一起。你手裏的耙子,也許在拾起遺失在鏖戰中的詩的構思;你掰著的手指,也許在詢問苗間的鋤草一茬得有幾次。這兩戶鄰居菜地連著菜地,辣椒連著西紅柿。
就這樣把一個散發著棗香的湛藍的黎明,傳給了一代代勞動者和藝術家……
我是楊家嶺的一顆紅棗啊,我聽見:你和戰士們鎮定的臉,在告訴那些盲目的張狂——
延安,畢竟是由汗格涔涔的步搶扛起的,是由巧格靈靈的紡車轉活的。
思念著白羊肚手巾的信天遊和秧歌劇,必將回到寶塔山的懷抱。
紅棗:革命最喜愛的顏色和祖祖輩輩最向往的滋味,將在山峁裏得到最巧妙的移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