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三人從蘭瘦翁門首經過,畹奴認得雪香,入告瘦翁曰:“去歲在我家住的秦相公,方才從門首過去。”瘦翁曰:“是向哪裏去的?”畹奴曰:“向西子廟那邊去的。”瘦翁深慕雪香才學,自思曰:“這秦生必在西子廟作寓,我且去看他。”遂走到西子廟來,一見雪香便曰:“秦君適從舍邊過來,怎竟過門不入?”雪香曰:“去歲承翁雅意,叨擾兩月有餘,銘刻肺腑,時時不忘。本欲踵府叩謝,奈舍館未定,行李無處安置,是以不敢輕造。不意翁早知蹤跡,先來下顧,何以克當?”瘦翁亦自遜謝,因問鬆、竹姓氏。月鑒在旁,謂瘦翁曰:“這秦相公即是羅浮梅相公,改姓秦的。 ” 瘦翁曰:“秦君果是姓梅否?”雪香曰:“本是姓梅。”瘦翁曰:“尊大人號什麼?”雪香曰:“家父字臒翁。”瘦翁曰:“令舅父家尊姓?”雪香曰:“姓冷。”瘦翁見果是羅浮梅生,乃曰:“賢契去年在我家住了兩月,卻隻說是姓秦。自賢契去後,我又尋訪賢契。若早知是姓梅,也免得一番周折。”鬆曰:“翁訪敝友,敝友卻未知。今春有個姓蘭的曾到敝友家親訪敝友時,敝友北上未得相遇。此番來西泠,一為叩謝尊府,一為拜訪蘭氏。不知蘭氏號瘦翁者住在何處,翁可知否?”瘦翁笑曰:“愚下即是蘭瘦翁,所謂賈遁翁者亦更姓改名耳。”竹曰:“翁何故更姓改名?”瘦翁遂將播遷所遇曆敘一遍,鬆、竹方都明白。鬆曰:“聞敝友幼時,蒙翁漫許牽絲,兩下固已定聘,卻無媒妁。今日如不嫌棄,晚生等願作冰人。”瘦翁甚喜,曰:“本不敢有勞二兄,既翠濤兄這樣說,固所願也。”因謂雪香曰:“賢契與二位兄台也不必在此作寓,即搬至舍間去。”月鑒曰:“欲請媒妁,必具紅帖,豈可草草?”瘦翁曰:“月鑒所說極是。屈駕暫住幾日,擇吉奉請。”鬆曰:“晚生與敝友既打擾大師,自不敢複打擾尊府。至若執斧的事必欲具帖,可以不必。”竹曰:“雪香可在令嶽府上居住,我與翠濤在此。”瘦翁曰:“二位既是小婿良朋,又何必作兩處住?”謂雪香曰:“賢婿也不必先去,俟我擇日並接可也。”雪香應諾,瘦翁複坐談一時而去。
三人送罷,回到客房,雪香笑謂鬆、竹曰:“去年在嶽家住了兩月,竟不知是骨肉姻親。”鬆曰:“唯其不知,則令夫人與你兩下留情,真有趣味。若知是自己的,安得有此快事?”雪香曰:“也說得是的。”竹曰:“凡事必失之意中,複得之意外,言有奇處。若無離無合,何足為奇?雪香這段姻緣亦可謂奇矣。”雪香曰:“家嶽命我不必先去,俟他擇日來接。我想家嶽既先到這裏來,必須去拜謁才是。”鬆曰:“如之何不去拜謁?”竹曰:“今日已晚,明早我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