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蕊果見滿園春色,玩賞一會,遂到廊中,敘禮而坐。猗猗曰:“尊府既是羅浮搬來的,可知羅浮梅氏名如玉、字雪香者否?”桂蕊曰:“與有瓜葛,如何不知?但姊姊家住西泠,去羅浮甚遠,怎麼也知這姓梅的?”猗猗曰:“亦有爪葛。”說罷,以目顧芷馨;芷馨會意,乃問曰:“從前有人傳信,說是梅相公已娶,後又聞令尊老爺說是未婚,不知誰真誰假?”桂蕊曰:“實在未婚。”因問猗猗曰:“姊姊許字哪家?”猗猗低頭不語。芷馨曰:“尚未。”桂蕊笑曰:“令尊欲訪梅郎是為姊姊婚姻否? 若姊姊得配梅郎, 倒是天生就一雙美人。”猗猗含赦。芷馨曰:“我家老爺原是此意哩。”桂蕊謂猗猗曰:“姊姊在西子廟所吟之句,是從何處得來的?”猗猗曰:“去萑有個姓秦的客人,在我這館隔牆作寓,去後遺下詩稿一卷,被芷馨拾得, 稿中有這首詩。 ”桂蕊曰:“是羅浮詩妓桂蕊所贈否?”猗猗曰:“正是桂蕊所贈,姊姊何以知之?莫非認得桂蕊?”桂蕊曰:“我不認得桂蕊,但此詩已傳遍羅浮,故我知這首詩。”猗猗曰:“那桂蕊與姓秦的甚是有情。”桂蕊曰: “依姊姊說, 這姓秦的其中不無疑竇?”猗猗曰:“有何疑處?”桂蕊曰:“我在羅浮聞桂蕊此詩即是贈姓梅的,不聞有個姓秦的。”猗猗曰:“果是贈姓梅的否?恐姊姊所聞有誤。”桂蕊曰:“我之所聞非誤,隻恐姊姊誤了。”猗猗曰:“這人明明姓秦、名諧晉,現有詩稿一卷在這裏,我何得誤?依姊姊說實在是贈姓梅的,或者秦生愛桂蕊這詩雜入稿中,也未可知。”桂蕊自思:“我這贈梅郎詩並無一人知得,豈複有他人雜入稿中之理?他說的秦生莫非就是梅郎,但梅郎無故改姓更名,這又令人不解。且索全稿一觀便知是與不是。”乃謂猗猗曰:“姊姊說秦生有詩稿遺失在此,請借一觀。”猗猗遂命芷馨將所謄雪香詩稿拿出,遞與桂蕊。桂蕊接來一看,便曰:“這些詩都是那姓梅的所作,姊姊說是姓秦,誤矣。”猗猗曰: “姊姊何以知都是姓梅的詩? ”桂蕊曰:“梅生詩稿我曾看過。”猗猗曰:“既是梅生,何以改名秦諧晉?”桂蕊曰:“這卻不知是何緣故。”猗猗曰:“稿中所載鬆翠濤、竹嶰穀卻是何人?”桂蕊曰:“是梅生契友。”又曰:“桂蕊所贈鴛鴦圖姊姊見否? ” 猗猗曰:“亦遺失在此。”遂命芷馨出圖相視。桂私語曰:“昔日寫此以贈梅郎,今日梅郎複贈美人,這幅鴛鴦圖倒是個連環套。”猗猗隱約聞之,謂桂蕊曰:“姊姊說些什麼?”桂蕊曰:“不曾說什麼。我想這詩稿及鴛鴦圖,不是遺失的,是有意贈姊姊的。”猗猗低頭不語。芷馨曰:“真的是遺失的。”猗猗曰:“姊姊與梅生未必無情。”桂曰:“何情之有?”猗猗曰:“不是有情,梅生的事怎這樣清悉?”芷馨曰:“不管有情無情,有意無意,各人寸心自知。”三人相視而笑。
複坐談一會,桂蕊辭去。猗猗曰:“與姊姊坐談,可以終日忘倦,何遽言別?”桂蕊曰:“相見不遂,姊姊若不嫌棄,自有得侍朝夕的日子。”猗猗曰:“於今既屬相知,姊姊可時來舍一接清談。”桂蕊漫應之,遂命畹奴送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