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珍惜每一縷風

人間之情

作者:包羅萬象

她是一個很奇怪的學生,不僅僅因為她是個盲人。

在這所大學裏,她也許是在戶外時間最多的人。她特別喜歡有風的日子。春天的時候,她在田野裏追逐隨風流淌的花香,在夏日的陽光下捕捉每一絲清涼的感覺,或者於收獲的莊稼地裏把金風記取,或於天寒地凍中享受北風夾著雪花打在臉上的微痛。

沒有風的時候,她會散開頭發,奔跑在無人的曠野,讓長發在腦後飄揚,她用自己的速度製造了長風。在她的窗外,掛滿了風鈴和風車,漫漫長夜,叮嚀之聲與風車的轉動會讓她進入遙遠的夢。

她幾乎喜歡與風有關的一切。那些在風中流淌著的,是她心底永不淡去的記憶。

沒人知道她為什麼這樣衷情於風。人們隻是猜測,對於看不見世界的她,風也許能給她最直接的感觸。

在很小的時候,雙目失明,黑暗的世界讓她無所適從。是一陣陣的清風讓她清醒,讓她沉醉,在風中,她能感知到身旁的所有美好與溫暖,就如自己的思緒像風般飛揚,無羈無絆。

可是,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竟連最親近的風也失去了。她得了一種奇怪的病,怕風,風大一些或吹的時間長一些,就會休克。為此,她沉悶了許久。而有一天,她從外麵回來,身上全是因跌倒而沾上的泥土。她興奮地說:“媽媽,我今天沒有休克!”

原來,她找到了一種可以讓風停下來的方法。她在那條熟悉的路上,順著風吹的方向跑,跑得快了,就感覺不到風了。而且跑完後,渾身發熱出汗,似乎就不怕風了,再慢慢地走回來。她不怕跌倒,雖然眼睛看不見,在跌倒多次後,她的腳就已經熟悉了走過的每一條小路。一直這樣堅持,門前的小路上,留下了太多她奔路著的身影。從那以後,她真的很少休克過,她經常奔跑,所以越跑越快,越跑越遠,體質也越來越好,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即使不奔跑,再大的風中,她也不會休克了。可是,病好了之後,她也沒有放棄奔跑,曾經有專業的長跑隊想把她吸收進去,她卻拒絕了,因為她雖然喜歡跑,可並不想要那種競爭的跑。

那一年,她14歲。從這件事裏,她知道,困難再大也不怕,隻要比困難跑得快些就行了。

初三的時候,母親病故。在最後的時刻,母親對她說,孩子,不要難過,我死後就會變成風,在你的身邊,無處不在。就是這樣的一句,讓她對風有了更深的依戀。在風的流淌之中,她仿佛能感受到母親的氣息,仿佛能聽到母親依依的低語。她深信,母親真的化作了風,陪伴在身畔。要不,在傷心時,風怎麼會如母親的手,為她擦幹淚痕;在憤怒時,又如清水讓她暴亂的心漸漸平靜。喜悅時的歡快,痛苦時的輕撫,也隻有母親能夠做到吧!

那個秋天,她的情感失落在無邊的肅殺之中,仿佛連心中的世界也變得暗無天日。她淚水奔湧,在草枯花謝的大地上,讓心也隨之凋零飛散。她不顧前麵的坎坷與泥濘,大步地奔跑著,跌倒再爬起,隨著腳步風也大起來,吹在臉上,頭腦漸漸冷卻,心也慢慢寧息,宛如天地間隻剩下了寂寂的足音,隻剩下了不斷的長風。

忽然明白,母親真的一直都在,給她撫慰,給她溫暖,給她希望和勇氣。是的,隻要奔跑的腳步不停下,風就不會停下,母愛就無止境。

那一天,她回去後,聽著外麵的風鈴聲聲入耳,在日記中寫下這樣一句話:媽媽,我會為你珍惜每一縷風!

摘自《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