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啊,啥時候你帶著小郭回家來吧。都老大不小了,回來登了記,就把喜事辦了。我和你爸給你攢著錢,到城裏頭買個房子。以後孩子生下來,也能在城裏小學上學。到時候我就不種菜了,去陪著孫子念書。”
電話裏我媽說的這些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像我們這種人,既然大都市的燕京留不下。買不起房子,如何留得下呢?那唯一現實的出路就是回老家去。到縣城買套商品房,在那裏結婚,生兒育女,然後叫老人看著自己再出來闖蕩。也就是說,我的孩子將成為缺乏父母陪伴的留守兒童。
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兒,我們那裏經濟落後,難以就業。而在我們當地,我的家境還算是較好的。起碼我爸我媽給我在縣城裏買套房,拿出大部分房款,他們是辦得到的。這也是我在燕京能混下去的後盾。但是,作為保安之女的郭蓉,是否願意到我們那個偏僻的小縣城定居,之後洗盡鉛華,成為一個半城半鄉的縣城女人,她是沒有心理準備的。
郭蓉曾和我說過,這一輩子她都不願意再回到鄉下去。哪怕是是扒掉一層皮,也要在燕京這樣的都市裏,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在這個問題上,我和她沒有矛盾。我們之間的矛盾是,所謂的扒掉一層皮,是指什麼。如果它是指靠賣身做小三換錢,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而我本人又能力平庸,短期內沒有辦法賺大錢。
歲月不等人,作為女人,郭蓉天然的缺乏安全感。我看得出來,自從我們在一起很久之後,當激情不再,她都不免流露出悔意。似乎是當初跟了那個富二代高海潮,就會什麼都不用奮鬥就安享富貴。一直到後來,我們聽到了高海潮家裏的企業破產,他跑到深圳打工的消息。此後郭蓉才不抱怨了。
我也清楚滴意識到,我們所以走到今天不是偶然現象,而是世界觀價值觀的差異所造成的分道揚鑣。而之前的熱戀,也不是假的。那時候我和她一樣,渴望到大城市伸展拳腳,一個一個的草根成功故事,讓人熱血沸騰。
等我們知道心靈雞湯不能當飯吃的時候,我們都進入愁腸百結裏。
雖然不說,我也知道郭蓉一直是焦慮的。平常我就加倍地關心她,傾聽她的心聲。我也知道最後我們真買不起房,在年齡的壓力下,郭蓉遲早都要妥協的。那時我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回老家去。我家再不好,比起陝西西府來,那還是強很多的。至少那是東部沿海省份。
可我萬萬沒想到,郭蓉居然和李小貞不約而同,走上了這樣一條靠姿色找錢的路。當初在大學裏,她們就是好得跟多一個腦袋一樣。
也許這一輩子,我再也找不到郭蓉了。一個大活人要玩起失蹤來,這麼大個國家,去哪裏找呢?
吃過午飯,我就按著原來安排,回到自己居住了幾年的出租屋。屋門鎖著,勝利哥夫妻依舊沒有回來。我進去看了一圈,就心涼了大半截。我發現郭蓉已經把她的東西統統帶走了。
按照電視劇裏的章節,這時候她總要留下一張紙條什麼的。可是我找遍了屋子,什麼都沒有。
郭蓉離開的時候並沒有把房間搞得亂七八糟,而是拿走自己的東西後又收拾幹淨整齊。我看著床上擺著的那兩隻半舊的枕頭,禁不住潸然淚下。
下麵的問題是,郭蓉走了,我要不要繼續住這間房子。以前的房租兩個人分擔,之後就成了我一個人的了。我一個月五千多塊錢,刨去了房租還能剩下多少呢。富力金集團倒是有員工公寓,但一般是四人間。而我,已經習慣了和郭蓉在一起的小日子。這一下分道揚鑣,叫人情何以堪?
此時我最恨的人就是郝明遠,另外我也覺得,董林潔這個人有些偽善。此後我們不再見麵就是了。我的培訓班生活業已接近尾聲,此後的日子怎麼過,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考驗。
又下雨了。無聲的雨。
我站在我們臥室唯一的那扇窗戶前,回憶在這裏度過的無數個雨夜。曾經在雨夜中,我和郭蓉在這一張舊席夢思床上。各種的纏綿悱惻。此時雨聲嘀嗒,能夠涼進人的心裏去。
此後不久,我拿著自己的優異培訓成績回到公司裏。並被順利地任命為董事長秘書。工資也加到了七千多。這樣我就沒必要退掉那間出租屋了。我住在那裏,似乎還要堅守些什麼。
是在等郭蓉有一天回來嗎?我不知道。
我在公司裏沒有因為打架事件暴露,純粹是相關的知情人沒有暴露我。這裏我最感激的就是胡清爽。雖然我不喜歡她那喬張做致的人生風格,但在這件事上我不得不表示感激。
此後再見到董林潔,是在燕京飛往廣州的飛機上。距離那次鴻門宴已經過去半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