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發現了一小塊硬變的組織,我當時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這樣巧。我仔細檢查了以前她的各次乳腺X射線檢查的照片,這些片子上麵什麼東西都沒有。在她的醫療病曆檔案裏,記載著她說自己家族史上沒有人患過乳腺癌。也可能是她的占星術士讓她請人查一下自己的乳房有沒有什麼毛病。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反正她來做檢查了,我們發現了小塊病變。她不顧所有醫生的勸阻,堅持要把自己整個的左側乳房,連同腋下的淋巴腺一起切除。我對她說完全沒有理由做這種大麵積切除手術。在當時的情況下,動這種手術完全是殺雞用牛刀。根本就沒有任何必要采取如此過分的做法。她應該做一次切除腫塊的手術,然後每星期來醫院做兩次射線治療,連續做6個星期就沒事了。這樣的話,她就要在手術後6周內每周到貝塞斯達海軍醫院來兩次,每次治療隻要半個小時。這種放射線治療不會有任何副作用——不會惡心、不會掉頭發、還可以保住乳房。隻會在乳房上留下一小塊像經過輕微日曬而稍稍發黑的區域,並且很快就會消褪。許多別的醫生也和我一樣,企圖說服她采用這個方案,甚至連她本人請來為她做乳房切除手術的梅奧聯合診所的醫生們也都這樣勸說她。但是她根本就聽不進去這些意見,她非得要把整個乳房都切除掉。
“她沒有站出來,在公眾麵前講清楚自己所做出的選擇違背了所有醫生一致提出的建議。隻有她那個頭腦還沒離開史前時期的異父兄弟是個例外,他是個老派醫生,這幫人至今還相信不論找到的腫塊多麼小,也必須把整個乳房都切除。她不講清楚這一點,對廣大的美國婦女是極不公平的。她平常對自己的相貌、體型關心極了,所以當她下決心做乳房切除術時,我真給鬧得大惑不解。直到現在,我也搞不清楚她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希望她之所以選擇做那個極端性的手術,不至於是僅僅為了幫助她男人擺脫困境。”
南希在很久以前就中斷了與自己生身父親肯尼思·羅賓斯的聯係,也與他的親戚們沒有什麼來往。所以,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家族中有乳腺癌的病史。她父親這一支的親戚中有好幾位患過這種疾病。而且,其中至少有一人死於乳腺癌——那是她的一個姑婆。她的一位堂姐妹與她差不多同時被診斷患有乳腺癌,但是這位親戚選擇了切除腫瘤但保住乳房的方案,而不是將整個乳房全部切除。
南希的這位親戚說:“我真不能相信南希會僅僅因為怕打亂自己的白宮活動計劃,就選擇了這麼極端的治療方案。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可真是昏了頭。”
裏根夫人選擇了老派的治療方案。為此她遭到了全國各地眾多醫生的一致批評。“乳腺癌症谘詢中心”的執行董事指責說,她“使我們倒退了10年”。第一夫人還是頑固地堅持她的不同看法。她在由巴巴拉·沃爾特斯主持的一次電視特別節目上露麵,為自己所做出的決定辯護。她說誰也沒有權力就此事對她提出批評,特別是那些對這一病例的情況並不完全熟悉的醫生們,更是沒有這樣做的權利。
她說:“如果我要去做化療或者射線治療的話,我就完全不可能按照以往一貫的方式過日子,我也完全不可能維持自己所一貫遵守的活動日程。絕對沒有辦法。也許如果我現在隻有20歲、還沒有結婚、從來沒有生過孩子,我可能會有完全不同的感覺。但是對於我來說,這個決定就是正確的決定。”
南希所沒有當眾承認的是,她自己對放射線治療怕得要死。對於並不那麼嚴重的僅切除腫瘤的治療方案,她根本不能考慮,原因就是這一方案中要求一定要進行術後射線治療。裏根夫婦的一位醫生說:“她對於射線治療有一種心理障礙。她怕放射線,怕得要命,總統和她在這一點上完全一樣。我猜想,南希一定是用不知什麼辦法把他弄得也相信放射線會把他們的身子骨都搞脆搞酥的。我總得一遍一遍地告訴她,做一次乳腺X光檢查,人體受到的輻射總量隻不過萬分之一個拉德,這比起乳腺癌射線治療所需的500個拉德的輻射量來說是小得不能再小了。鬧清楚這一點以後,她的態度才有所改善。但是他們夫婦兩個在這個問題上都有點神經病。
“對於裏根夫婦來說,做個X光透視反倒比動手術扶刀子還要可怕。他們兩口子各自都做過多次麵部除皺紋整容手術。從他耳朵後麵的疤痕看來,我估計總統整過兩次容,而他夫人恐怕做過三四次整容手術。從這一點看來,他們兩人全都不害怕手術,但是,一提到放射線,他們就像見了鬼一樣嚇得夠嗆。對我來說,這真是百思不解的事情。”
對於第一夫人來說,她的活動日程神聖不可侵犯。她覺得當美蘇最高級會談在華盛頓舉行時,她本人應該在場。然而這次最高級會談恰好定於她的手術後幾星期內舉行。她不敢在這個時候因病缺席,原因是她和她的占星術士一起絞了許多天的腦汁,敲定了中程核武器條約應該在哪一個具體時刻簽署,所以南希一定要親自監督,以確保這次最高級會談的一切日程都不偏離占星術士所定的計劃。現在回想起來,如果她當時沒能來參加此次最高級會談的有關活動,或許結果會更好一些。這樣說是因為在此次戈爾巴喬夫夫婦來美國訪問期間,南希對蘇聯第一夫人所懷的惡感終於公諸於世,弄得大家都很丟麵子。
頭一年,美蘇最高級會談在冰島首都雷克雅未克舉行。那一次,會議的組織者們並未安排裏根夫人和戈爾巴喬夫夫人陪同她們的丈夫前往。但是賴莎·戈爾巴喬娃還是決定和她丈夫一起去冰島。為此南希很生賴莎的氣,直到這次戈爾巴喬夫夫婦來訪前,她還是耿耿於懷、未能釋然。
裏根夫人說:“那次她在最後一分鍾突然變卦,在我看來真是有點故意占強的意思。”那次南希本人並未改變自己的活動日程而陪總統去雷克雅未克。她是坐在白宮裏的電視機前看到賴莎在冰島的形象的。當時賴莎身著銀狐皮大衣、腳穿翻毛高跟軟皮靴,渾身上下散發著“開放”的魅力。南希真是越看越有氣,她在自己的回憶錄中寫道:“賴莎到那裏去了,我為此感到憤怒。她好像沒有什麼必要在那個場合出現。”
那次冰島會談並未收到預期的效果,而且結束時雙方還搞得很不愉快、互相抱怨。戈爾巴喬夫在會談中堅持提出,雙方應該在10年內不進行任何新的戰略核武器的研製和試驗工作,而裏根則絕對不肯在戰略防禦計劃方麵做出絲毫的讓步。在會談破裂後的幾個月時間裏,雙方經過一係列磋商,終於找到了一種折衷方案,並草擬了一個條約。這次商定:1987年12月在華盛頓舉行最高級會談時正式簽署這個條約。
一批滿載蘇聯人的噴氣式客機在美國首都的機場上從天而降,首都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許多蘇聯人的帶防彈裝甲的黑色吉爾牌大型豪華轎車,引起了一係列的交通堵塞。戈爾巴喬夫和裏根一樣,精通公共關係學。這次,他特別派遣了160名發言人前來美國,為他自己的一切大唱讚歌。白宮對麵街上的路燈柱上,鐮刀錘子旗與星條旗一起迎風招展。整個城市充滿著興奮與激動,大家全都被卷入一片“戈爾巴喬夫熱”的浪潮中了。
第一夫人和大家不一樣,遠沒有那麼熱情洋溢。她向新聞界抱怨說,她本人曾出麵邀請戈爾巴喬夫夫人到白宮用茶,並參觀白宮,但邀請發出後,等了足足兩個星期才聽到回音。更令南希煩惱氣憤的是,賴莎在收到帕梅拉·哈裏曼發出的一次午餐會邀請後,毫不遲疑立即就接受了。帕梅拉·哈裏曼的丈夫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曾任美國駐蘇聯大使,而她本人則在後來一直為民主黨工作,是該黨著名的籌款人。
南希·裏根說:“我很不高興。在我們這些人活動的圈子裏,一個人絕對不能對一位國家元首或是他妻子發出的邀請不予理睬。”
她整天忙於評論戈爾巴喬夫夫人不合禮數的粗野舉止,而不知不覺中自己也在犯著同樣的錯誤。南希為了改善美國和俄國之間的關係做出了不少努力,可是現在她卻未能與對方國家的第一夫人處好關係。這樣,她實際上是在破壞自己以前曾為之努力的事業。
“在雷克雅未克沒能見到你,真遺憾。”賴莎一見麵就對她這樣說。
南希冷冰冰地回答說:“他們跟我說那次會晤沒有安排帶夫人。”
第一夫人身著奧斯卡·德·拉·恰塔設計的價值2100美元的連衣裙,顯出一副高傲自大、目中無人的神氣,以此來顯示自己在時裝方麵高出一籌,將窮人的衣著打扮比下去。
在一次電視采訪中,南希回憶當時的情況說:“她在華盛頓機場下飛機時,她的裙擺拖到腳腕子。後來呢,裙子就一天一天地變短、變短、再變短。看到這種情況,我腦子裏就總是閃過這樣的畫麵:他們大使館裏的那一群小婦人整夜不睡覺,發瘋般地縫呀縫,以便那條裙子第二天能改好。”
第一夫人的新聞秘書伊萊恩·克裏斯彭對自己主子的意思心領神會。戈爾巴喬夫夫人首次來到白宮訪問時,穿了一件緞子領口的黑色縐綢連衣裙、係著一條有來因石搭扣的腰帶、還穿著上麵星星點點裝飾著來因石的長筒尼龍絲襪。襪子不合腿,打了好多褶。看到這一身裝束,這位新聞秘書故意對客人側目而視。她還對新聞界評論說,這樣一副“行頭好像對於日間活動來說有點太過份了……似乎有赴雞尾酒會的味道,你們想是不是這樣?”
裏根夫人在白宮的“綠廳”裏用咖啡招待戈爾巴喬夫夫人,美國副總統夫人、國務卿夫人和美國駐蘇聯大使的夫人出席作陪。當時這些女土的丈夫們離開了她們,到白宮裏另一處地方進行他們的會談。事後,南希又抱怨說,她不得不坐在那裏整整一個小時,耐心地聽賴莎大肆鼓吹馬克思主義給蘇聯帶來的種種好處。
南希說:“在整個過程中,她一次也沒有提到我剛剛經曆的乳腺癌手術,也沒有問過我一聲現在感覺怎麼樣了。她也沒有就我的母親新近去世一事,向我表示同情或者慰問。”
第二天。賴莎再次來到白宮,這次是為了出席南希專門為她舉行的茶點會,並參觀這座總統官邸。參觀白宮是她向美方提出的訪問日程中的一個項目。這次,她又惹惱了她的女主人。她和新聞記者們聊得挺熱乎,卻把南希晾在了一邊。她的隨和使記者們敢於無拘束地提問。有一個記者問她是否願意住在這樣一個地方。
“這是一座官方府邸,”她說,一麵巡視著她周圍的一片富麗堂皇、豪華奢侈的擺設與裝飾。她接著說:“我得說從人性的角度來看,一個人一般會希望住在一處普通住宅裏。這裏簡直是一所博物館。”
南希一個勁地咬牙切齒,這時她將那幅精致的帕特·尼克鬆夫人的畫像指給客人看,而賴莎卻轉過身,徑自向約翰遜總統夫人伯德的畫像走去。
她說:“我們所麵對的這一幅畫像,它是屬於哪一個世紀的作品呢?若是讓我來說,我就說它是一幅典型的20世紀的畫像。”
然後她又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向南希問個沒完:這個燈架是不是在19世紀製造的?傑斐遜總統在位期間是否就住在這座房子裏?白宮是什麼時候建造的?
南希可全都答不上來,她隻好轉向白宮的專職導遊員,請他來幫助回答這些問題。這時候,她顯然已經非常生氣了。第一夫人把手放在戈爾巴喬夫夫人的手臂上,想把客人從記者群中引開,但是賴莎卻甩掉了她的手。南希被扔在一邊,隻好獨自盡力平息自己的怒氣。
周圍的記者們一個個興奮不已,一心等著要看一場拳腳交加的打鬥好戲,簡直都饞出口水來了。南希對他們說:“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就沒辦法帶她參觀完整個房子了。很遺憾,我們得趕緊往前走了。”
當天晚上,賴莎在報上讀到有關她與南希這場決鬥的報道後,把這個問題麵對麵地向第一夫人提了出來,她說:
“這種關於我們兩個人關係處不好的說法到底是怎麼回事?”
南希回答說:“我也是一點都鬧不清楚。這種說法真是愚蠢。”
後來,記者們向第一夫人問到關於她即將隨同丈夫去莫斯科訪問的問題。這次訪問莫斯科將是裏根總統任期內的最後一次美蘇最高級會議。
有記者問:“你是不是熱切盼望著成為戈爾巴喬夫夫人的客人?”
南希冷冷地回答說:“我期待著訪問俄國。”
6個月以後,在莫斯科,她報了一箭之仇。事前,她臨時抱佛腳,突擊學習了許多關於俄羅斯藝術與建築的知識,做了充分準備。訪問期間,戈爾巴喬夫夫人招待她參觀了聖母升天大教堂,並觀看那裏存放的有800年曆史的聖喬治聖像以及聖母瑪麗亞與聖嬰的聖像。南希一到,蘇聯的第一夫人就立即向她指出俄國這些新近維修過的聖像在曆史上有什麼樣的重要性。賴莎話說得極快,口氣聲調就像是一個教師在給學生上課。但是,裏根夫人打斷了她。
“現在這座大教堂,是主要僅僅作為一個博物館——等一等,”南希說,“我還沒說完呢——還是這裏也舉行宗教活動?”
“不,”戈爾巴喬夫夫人回答說。她接著解釋說:“宗教活動早在1917年後就停止了。”
南希有意識地接著問:“下個月,在紀念俄羅斯皈依基督教1000年的慶祝活動期間,這座大教堂裏會不會舉行一個音樂會?”
“不,”賴莎回答說。”
“噢,對了,”南希說,“‘不’這個詞,我還能聽懂。”
當時,南希有意識地在宗教自由這個敏感性問題上刺激了對方一下。為此,她好像頗有些洋洋自得。兩天以後,這兩個女人又在特列嘉柯夫美術館會麵了。特列嘉柯夫美術館中收藏的俄羅斯名畫,在全世界首屈一指。當時,由於正在修理,美術館暫停對外開放。但是,為了接待裏根夫人,美術館管理人員們特意安排了一個聖像專展。在裏根夫人來到美術館前,戈爾巴喬夫夫人已先期到達,並立即與聚集在那裏的記者們攀談起來。
她向記者們說:“你們仔細看過那個12世紀製作的聖像了嗎?今天你們能看到它,可真是幸運極了。我們都按時來了,但是我們的客人還遲遲未到。也許我們應該利用這段時間先聊幾句。”
接著她就開始向在場的記者們講解展覽的聖像。她說:“我建議你們在觀看聖像上這些聖徒的麵部時,要體會我們的聖像畫師們當年作畫時的思想感情。這些聖像上人物的表情相當誠摯坦自,顯得很友好。”
幾分鍾以後,裏根夫人匆匆忙忙地趕到了。戈爾巴喬夫夫人迎上前去與她握手,並送給她一束月季花和一本關於該美術館的書。
美國廣播公司電視新聞節目的專職記者比爾·格林伍德告訴南希說:“戈爾巴喬夫夫人剛剛和我們談了一小會兒話。我們大家都覺得我們新聞界應該給你同等的時間談談你的看法。戈爾巴喬夫夫人剛才說這些聖像之中並不包含任何宗教方麵的意義。”
南希說:“我真搞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忽略這些聖像中所包含的宗教方麵的因素。我是說,這裏的宗教因素是顯而易見的。”
戈爾巴喬夫夫人試圖趕緊領著客人開始參觀,但是裏根夫人製止了她。
“慢著,我還想說幾句話呢,”南希說。她一邊說一邊還搖著手指做出對孩子下命令般的手勢,而不管周圍電視記者們全都在開著攝像機拍攝,“我還想說幾句話呢。可以吧?”
戈爾巴喬夫夫人說:“我們在特列嘉柯夫美術館的活動日程裏原計劃不搞記者采訪談話的,所以還是請讓我們開始觀看這些聖像吧。”她是想把美國第一夫人從新聞記者那裏引開。
“我想要發表談話,”裏根夫人回答說。她說話的聲音很強硬,弄得她的女主人隻好不出聲地退回去了,“我想要談話。”
《紐約郵報》報道了這場夫人係列大戰的最後一個回合的較量。該報為此選用的通欄標題是:“南希:不是為賴莎唱讚歌的人”。美國的四大電視新聞網全都播映了這件事的實況錄相。觀眾都看到了南希極不禮貌地打斷女主人的話頭,甚至還抬眼望天,以示對女主人極度不滿的鏡頭。當天晚上,美國客人應邀去觀看莫斯科大劇院芭蕾舞團的演出。在大劇院裏,蘇聯國家交響樂團演奏了《星條旗》。南希在聽這首國歌時,起立站好,並將右手放在自己胸前心口上。在當時在場的所有美國客人當中,隻有她一個人的行禮姿式是完全正確的。總統本人看上去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國歌的歌詞。他在跟著樂曲聲唱,不過嘴形不對,顯得像是在唱兒歌《老麥克唐納有個農場》。
第二天,裏根夫婦離開蘇聯啟程回國。第一夫人後來觀看了她與賴莎之間那個尷尬場麵的電視新聞錄相。看完錄相後,她特意派遣了一個白宮信使,專程到比爾·格林伍德在華盛頓西北郊的家裏去了一趟,送去一張她親筆書寫的便條。便條上寫道:“親愛的比爾:感謝你給了我同等時間!南希·裏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