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鼓鼓掌說:“這個小朋友講得太好了!烏鴉這個壞東西,讓我們變得比較聰明起來了!這也是壞事變成了好事呀!對不對呀?”
兒童們齊聲回答:“對!”
我的心裏湧起了一股辛酸,都市人就是這麼教育孩子的!難道烏鴉就是個專幹壞事的角色嗎?阿姨為什麼不給兒童們講講“烏鴉反哺”的故事呢?我忍不住叫了起來,以烏鴉特有的姿態朗誦道:“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我朗誦的是元代著名詩人馬致遠的《天淨沙·秋思》。夕陽西下,聽到幾聲烏鴉叫,讓人體會到淒涼和荒殘之美。我朗誦這首詩,是想表達烏鴉苦惱、哀傷的體驗,以啟發兒童們珍愛時光,感悟生命的可貴。我又錯了。幼兒園的兒童是很幼稚的,怎麼能理解這首詩的哲學內涵呢?
我聽見阿姨對兒童們說:“小朋友們,不要怕,烏鴉總是這樣聒噪,像哭死人般難聽!”
“呱——呱——呱——”我再次扯著嗓門叫了起來。我要讓都市的人都聽見,我要告訴他們,在古典詩詞裏,鳥類中寫得最多的是烏鴉,其次是大雁。一位大詩人曾說過:“有烏鴉的國度是最富有詩意的國度。”在唐詩宋詞裏,烏鴉於特定時刻營造的氛圍,往往是最動人心弦的。比如,晨鴉、昏鴉、晚鴉、寒鴉、暮鴉、春鴉……
這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兒童們的家長來到了。他們聽了孩子們的敘說,紛紛舉起了玩具和雜物,朝我擲來。還有人搬來了梯子,揚言要上樹活捉我。
我隻好憤怒而無奈地展翅高飛了。我飛啊飛,飛回了我棲居的工地。工地有一些操著異鄉口音的民工,他們從未攆過我,也不打我,有時還丟東西給我吃。
我徹夜失眠了,想不通都市的人為什麼要這樣對待烏鴉。難道,就因為我長得黑、長得醜,就因為他們不喜歡聽我“呱呱”的的叫聲嗎?
我決定離開都市,回到鄉下去。因為,鄉下有我的父老兄弟和姐妹。
第二天,我就飛離了都市,不歇氣地飛,終於飛到了生我養我的農村。果然,我見到了幾隻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烏鴉。我高興地同它們打招呼,可它們卻不理睬我。我“呱呱呱”叫個不停,試圖打動它們。有位兄弟沉著臉說:“你是從大都市來的吧?聽你的口音都變了!怎麼連衣服都不穿呢?”
我害羞地審視著自己。媽呀,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怎麼,怎麼會一絲不掛呢?我的羽毛哪去了?難道,都市人拔光了我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