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瑪安伯德是承襲的官,於兩年前接到部文,到本省的安國縣任知縣。都知道這安國是全國有名的四大藥都之一,全國的藥材都會運到這裏貿易。很多地方上的藥商都願意和阿瑪合夥做買賣,因為我阿瑪有幾個結拜的弟兄都是管海運的,他們把貨物運走和運出,都會省去很多麻煩。有很多的藥材如大黃、茯苓、人參運到國外,回來又可以運回好多的洋貨,如西洋鏡、報時鍾,洋布等,裏外都能賺很多錢,我阿瑪也能從中得到不少的提成。阿瑪自然很開心,每天都咬喝上半斤幾兩老燒酒,尤其是在夏秋之交,更是他最開心的時候。
我們祖籍東北,是正白旗人,都喜愛使槍弄棒。祖輩從龍入關後,他們的兒孫們仍保留著上輩的傳統,每日裏早起來,都要胯下馬,掌中槍在院子裏跑上幾十個回合。滿族人第二個特長就是善射,以射到空中的鷹為射技最高。阿瑪的射技曾在嘉慶年間的一回比試中,受到嘉慶皇帝的嘉獎。每天早上起來後,他都要佩掛整齊,左手摯弓,右手從走獸壺中抽出刁令箭,對著靶子連發數箭。剛才我說的到了夏秋之交,是我阿瑪最開心的時候,因為這個時候有活靶子任他盡興地去射。
安國方圓上百裏,種植著各種各樣的中藥材,尤其是有一種叫“半夏”的中藥,到了夏秋之交,半夏的葉子上生長著一種大青蟲。很多的野雞都潛藏在半夏叢中,覓找這種蟲吃。我阿瑪特喜歡戴上弓箭到半夏地裏衝野雞,一旦野雞被衝飛起來,他就搭弓射箭,對著野雞盡力的射去。真是箭無虛發,百發百中,每回射中野雞後,都會拿回來交給廚子烹飪。喝著陳年老酒,美美地吃著自己射來的野雞肉,久而久之,竟成了他的愛好,每日裏不去射野雞,就覺得這一天過得不痛快。到半夏采收後不久,我阿瑪接到禮部的公文,從安國的知縣升遷到衡水做知州。就在他走馬上任不久,總覺得喉嚨不舒服,剛開始聲音嘶啞,發音困難,後來便是咽食物不順利。從開始病就求醫用藥,不知請了多少有名的先生,就是用藥不效 ,服了那麼多的藥,如同潑到沙灘上。
梁群英望了望少爺道:病人已到這般田地,我看還是可治的,若是我們醫緣好,不到酉時病人就會要吃的。少爺一聽這舉人有這麼大的把握,心中甚是高興,急催梁群英立方開藥,要派人到藥鋪裏去取。梁群英看了看少爺道:我所用的這一味中藥,太平常了,不需要到藥鋪裏去取,家家都有,那就是生薑。你這就可以到廚房裏取二兩來,砸碎,用幹淨的白布抱住,把薑汁擠出來,用涼開水衝服,不必限量,能服多少服多少,服的量越多療效越佳。
少爺一邊安排家人備辦薑汁,一邊安排家人給梁群英和眾位先生備辦酒席。一些冷眼旁觀的先生們,都在竊竊私語著。有的說道:哼!這林子大了,什麼鳥都落,沒見過人已經病入膏肓,奄奄一息,隻用一味藥——鮮薑汁治療的。也有人說道:剃頭的拿錐子——各師傅,各傳授唄。也有人說道:我們這些人都使盡全身解數,用盡平生所學,也沒個效果,何妨他人一試。不少的人都覺得,我們多貴重的藥都用了,也沒有啥起色,諒他隻用一味薑汁,也不會有啥好的效果。隻有一位留著山羊胡子的老先生說道:這位舉人的用藥或許是對的,一位中年的醫者問道:何以見得?留山羊胡子的老者答道:我們隻是見病治病,根本就沒有往深處探究這個病的病因。若知州老爺是因吃野雞中了半夏的毒,隻有用生薑來解,甘草雖然有解百藥之毒的效能,也不及生薑,生薑畏半夏的毒,都是記載在書裏的。老年人說到此,眾人都不言語了。凡是習醫者,首先讀藥性,再者就是讀十八反、十九畏。這些都是極平常的醫理,誰都會,隻是被錯綜複雜的表麵現象給蒙蔽住了。
這些人都陪著梁群英吃酒,梁群英細嚼慢咽,吃著酒,給他們講,扁鵲見蔡桓公的故事,又講華佗給關羽刮骨療毒的故事,和孫思邈——杯弓蛇影的故事。有的行醫者雖然已經多年,還真沒有聽說過哩,乍一聽感到很新奇。聽過這些故事的人,在心裏嘲笑梁群英,你這個小舉人,也想於以上的醫祖一樣出奇製勝?
薑汁服過之後約一個多時辰,家人來報說:老爺的腹中一個勁的咕嚕、咕嚕的響,可是好的征兆?眾人都情不自禁地說道:那當然是好兆頭。行醫的人都知到這是腑氣已通,用藥對症的緣故。又隔了一個時辰,家人再報說,老爺的嘴裏一個勁地往外吐血水,吐出來的血水腥臭氣撲鼻。梁群英說道:那是喉癰已經破潰,正向外排膿血,等膿血排盡就無大礙了。梁群英聽到報的都是吉利的信,更是大膽地吃喝。又過了一個時辰,家人又來報說道:老爺用沙啞的聲音喚少爺的名字,說有點餓,想要點吃的,問舉人爺,我家老爺可不可吃東西?梁群英說道:隻要想吃,吃些清淡的也未尚不可,隻是不宜吃葷性的食物,喝些綠豆稀粥是最好不過的。
神醫!真是神醫,眾位醫者都用羨慕的眼神看著梁群英,梁群英認真地說道:黃帝內經《素問》、《靈樞》,張仲景的《傷寒》、《金匱要略》中,都注重治病必求本,所謂的本就是發病的根本原因。單純的火熱之毒所致的喉癰,諸位所用的藥都對,隻是沒有想到知州老爺中的是半夏之毒。這半夏毒來自野雞身上,野雞身上的半夏毒來自半夏葉上的青蟲。這樣轉了幾個彎,不用心細想,很難找到致病的根源。眾人聽了梁群英的敘述,一個個都頻頻點頭,無不佩服梁群英診病的用心精細。這些都是名振鄉裏的名醫,都不無感慨地說道:真是聽君一句話,勝讀十年書。
當初少爺安伯泰看梁群英治病不用藥,一個錢也不花,隻到廚房裏取二兩生薑,也疑惑幾塊生薑不會有啥神奇的效果,沒有想到的是,幾塊生薑竟有意想不到的神效。看起來不一定是貴重的藥能治病,隻要對了症,什麼牛叟、馬勃、敗鼓之皮,皆可治療頑疾。
安伯德一家人從心裏感激梁群英,要給梁群英立長生排位,梁群英道:這個可使不得,豈不折殺在下的陽壽。梁群英走時,安家拿出一錠黃燦燦的馬蹄金,梁群英說道:這個嗎!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到京城要花錢的地方多,就算在下愛財啦。
第二天天一亮,梁群英就上路,少爺安格泰說啥也要他們在這裏住一日,梁群英卻不肯。要知三人是走是留,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