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的更點剛剛敲過,天際還是一片火紅飛灰,百草獨自騎著一匹棗紅馬,闖過了淩千日設下的層層包圍,飛快地奔向城外約定地點。
一路上,身穿藍白長袍的鳴劍海弟子紛紛合劍退讓,不為別的,這個白衣女子他們可以不認識,但她身下那匹馬和橫舉在她身前的那柄巨劍可都是他們惹不起的,馬是掌門坐騎,重風巨劍則是掌門信物。
來到城門前,百草勒馬叫停,回過頭來觀望,人寥影靜,燈火俱滅,內城已經徹底靜了下來。玉碼這座小城,如今走了她,才算是真正太平了吧。
今日她並沒有殺淩千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死一個鳴劍海的掌門,勢必要驚動了某些人,她此次出穀,並不是打著回生穀的旗號,而是與白術三個單槍匹馬在江湖落了個無名戶頭,為免多生事端,從前的暗部也不能再用。與其說是羽翼未豐,倒不如說是毛還沒長,一切,都要從頭來過。
百草收了重風,將之掛在鳳凰邊上,策馬一揮鞭,趁著月色還亮,疾疾踏出了大開的城門。
行了七八裏,沿著河邊,才遠遠看見了他們來時所乘的馬車,百草偏腿下馬,拿了兩把劍,對著馬屁股便是一腳,那棗紅馬應是受了什麼吩咐,屁股一厥,撒腿便抄了原路跑向玉碼城跑去。
百草又走了幾步,聽到幾人說話聲。
杜仲正坐著生悶氣,忽而騰身站了起來,衝著靠在樹上的男人吼道:“宗政,那時候隻有你在穀主身邊,為什麼不攔著她?淩千日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嗎?他是鳴劍海的掌門,穀主的功力大不及從前,你怎能讓她孤身涉險?現在又將我們留在這裏是什麼意思?哦,我知道了,你無業鏡宮盯上我們回生穀了是吧?”
天冬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最後不得不上前拉住杜仲,雖然他也覺得宗政這事做得不妥,凡是涉及穀主安全的事情,都馬虎不得。可宗政這麼做實是沒有道理的,除非他能在現在將他們三個滅口,否則,這是必敗之計。迄今為止,回生穀的一應勢力都未在世人麵前展現過,若是一位穀主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麵,這江湖是鐵定要變天的,到時候別說宗政了,就算三個無業鏡宮也不夠本家那些人倒騰的。“杜仲,你冷靜一點,穀主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的,大家都很擔心,但要相信她。”
勸下了杜仲,天冬一抱拳,道:“宗宮主,得罪了。”
宗政麵上無悲無喜,心裏卻是暗恨著,他沒摸過她的底子,也忘了她本就身有暗疾,那淩千日也絕不簡單,當時怎麼就頭腦一熱放她過去了,要是出個什麼差錯,他非要將淩千日那個老家夥碎屍萬段。
見宗政板著個臉,不予理會,杜仲又來了氣,卻是沒再上前了,隻是放了狠話,說道:“宗政,別人怕你,我可不怕,哪怕我們穀主傷了一根毫毛,我也絕不放過你。”
“穀主,你回來了。”一直沉默的白術突然喚道,三人急急回頭尋找,隻見遠處,百草懷裏抱了兩把劍,迎風踏月,款款走來,衣衫染血,卻還算整潔,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傷勢,幾人才放下心來。
百草路過杜仲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還用不用看看我究竟少了幾根毫毛?”
“穀主……”杜仲當即便紅了臉,低著頭,看也不敢看百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