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裴秀你以為我是那種不諳世事,不知輕重的小姑娘?還是你認為我現在脫身就能置身事外,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百草這話卻是說得重了,雖知他是好意,可這渾水已經趟了,即便烤幹了鞋子,還是會留下痕跡的。
她能這般理直氣壯,自然是已然把將他想成“大家族的公子,出來見見世麵”這種事忘卻腦後了。
裴秀承了她這番質問倒也沒惱,而是真的一臉鄭重的講了起來。
“既然姑娘想聽,秀講便是了。你可知這武林各方勢力?”停頓此處,正對上百草那有些愣怔的小眼神,還以為她對此概念生疏,便耐心地給她做了一番講解。殊不知,百草隻是被他他連辯也沒辯上一句的態度驚到了,如此不是真的顯著她小家子氣了嘛。
“天下之大,可到如今也隻有中原方晉之國,開化於民,農桑止戰,得了一統,已是當今幅員最廣,實力最為強盛的國家。這方晉治下五州十三城,其中尤以中州最為繁華,先起百人之勢,奉同命而成事,卻非官非族,後勢漸豐,又多劍戟刀槍之輩,是為‘武林’,承歸江湖。
方晉國祚三百年,江湖中先後翻起了宗門幫派之流無數,而今卻僅有指掌之數留得一席之位。有諸派盟曰‘八大門派’,各司其長的同時,相互牽製,此乃第一大勢。
太清門立派最久,底蘊深厚,隱已為八門之首。天乾宗背靠皇室,是皇家與武林的製衡橋梁。聖心門之中皆女子,且入得本派終生不得婚嫁。長空寺僧侶雲集,乃佛法聖地。玄機樓功法修心,表‘以智謀事天下’。鳴劍海鑄劍藏劍,以劍修本。子午本草堂則究習醫術,煉丹製藥。無歡閣所經龐雜,商取天下之財,諜合諸道聲息。
八門之外仍有二方特殊勢流,一為亦正亦邪的無業鏡宮,雖僅辟山十年,卻有與八門抗守之資。
二則隱世不出的回生穀,據先籍載,‘東方有奇穀,穀中人多身賦奇藝,隻共通岐黃一術,尊詔諸家正統。’然其始源仍無處可察,時至今日,穀中弟子多隱其名姓來曆,卻叫人探尋不得了。”
裴秀咬文嚼字地扯乎一番,說的雖是她也曉得的事,卻還是聽得她雲裏霧裏的。不過她好奇的是究竟哪本典籍還記著這麼一段關於回生穀的辭文,寫得倒是沒錯,已經不是人人都能獲悉的東西了。這裴秀,也不似普通人。
“這次的事又是哪個搞出來的?”普及完也該進入正題了,可裴秀卻遲遲沒有開口之意,百草以為他是怕她泄露了出去。她曉得,畢竟這種事,也算得上江湖秘聞了,一個不好,可能就被抹了脖子,殺人滅口了。“放心,我不會到處去說的。”
“秀以為,你一個姑娘家,恐不適合聽著種事。”裴秀卻在考慮著用何種措辭才不算汙言穢語,不至於汙了姑娘家的視聽,褻瀆了百草。
姑娘家不能聽的,“孌童?不對,年紀大了些。采陽補陰?不是?莫非是龍陽之好?不會吧,還真讓我給猜對了。”
裴秀早已被百草駭得說不出話來,隻紅著臉,在那搖頭又點頭的。原來姑姑又錯了,不是說女子聽不得此般話嗎?
其實百草這話已是比坊間含蓄多了,她倒是沒覺得有多難為情。
裴秀的反常則源於他姑姑的那番關於‘世間女子’的教導,因他常年待在一處,鮮少外出,身邊相處的人又沒有幾個,女子更是少到隻識得姑姑一人,故枉他玲瓏慧智,卻不懂如何與‘人’相處。此次外出,姑姑傳授他不少‘真經’,其中便有那‘世間女子’數篇。
“咳咳,玄機樓樓主沈觥籌的三子沈辰霖不愛美人紅袖添香,獨喜……獨喜嬌俏少年共戲竹馬。”想想那份傳到他手上的資料上確實這樣寫道,心中不免激起了一叢叢小疙瘩。
緩了片刻又繼續說道:“這鍾家也是被脅迫,鍾老爺的古稀老母,正妻姨娘,除了兩位鍾家小姐外,一幹女眷都扣在沈辰霖手裏,他這一次賭的,是鍾家上下百口的性命。”
“你來,打算如何?”上百口性命,委實嚴峻了些,況且這種時候也不好袖手旁觀。
“沈辰霖懼怕他爹與武林正道聲望,每次就範都小心至極,會以類似於鍾家的各種由頭行事,甚至地點也在不斷變換,自己的宅院、朋友家、青樓、酒家,甚至私塾、藥堂,又或者是山野間、馬車上。說來慚愧,以我之力,卻找不出他此次的匿身之地,才想要讓裴涯隱在其中,隻要找到沈辰霖,此事便解了。”
裴秀既然說找到人便行,自是有他的途徑,她也不好多做過問。不過,他手無縛雞之力,在鍾家還好,一旦與那沈辰霖遇上,或者意外生事,僅靠裴涯,卻是單薄了些。
加上她與白術,總歸是勝算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