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歸,被嚇傻的眾人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也被筷子穿上這麼一通。這些江湖老手也終於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很快,便有傳聞說,剛剛沉寂下去的天道盟又開始活動了,也因此引動了大批受過薛藍二人恩惠的人士前來投奔。至於那名鳴劍海弟子到底為誰所殺,眾說紛紜。
四人出了客棧,先前那青衣男子對女子說到;“穀主,曆王又遞了帖子,是不是……”
女子停住,笑眯眯地看著男子,聲音低啞,道:“杜仲,師姐的行蹤可查清楚了?”
杜仲瞬時苦了臉,抱怨:“你們師兄妹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嘛,要是這麼容易就被人找到,哪有這麼逍遙的日子過……”
女子不理會杜仲的調侃,從懷中取出一方絲絹,上書:明年有雪,近日有風,百草勿動,半月先行。“師姐,你的好意我領了,隻是,她怎麼能不動呢?他們又豈會不懂,野草,當除之而後快。隻不過,他們不知,這一次,是百草罷了。”
這四人便是百草並著她四大醫衛之三的天冬、杜仲與白術了。
百草將絲絹遞給白術,道:“拿著,找到她,應該不遠。”白術默不作聲地接過絲絹,竄上房頂,留給三人絕塵而去的黑色風影。
杜仲吐了吐舌頭,“這家夥,叫你天天死黑一張臉。穀主……”杜仲轉身正看見他的穀主大人昏乏無力的樣子,接住將將倒下的她,無奈地與天冬對視了一眼,輕聲道:“還是去曆王府吧,那兒的床應該很舒服。”而後將人抱起,跟在天冬身後朝著曆王府飛掠而去。
曆王府早已張燈結彩,觸目可見大紅的宮燈與雕花,整個王府彌漫在一片喜氣之中。
後院,東廂,曆王秦晗板著一張臉,頭上青筋暴漲,周身發散著三尺凍人的寒氣。管家苦著一張臉勸道:“王爺,您先回吧,穆小姐還擔心您的身體呢。回生穀的穀主人都在呢,還怕她跑了不成。”
守在百草門口的杜仲實在受不了這低氣壓,也跟著轟起了人,“這位……王爺是吧,我們穀主睡覺的時候向來不喜被人打擾,你要是想看病,等穀主醒了再說.嗯……明日辰時再來吧。”杜仲的態度不可謂不傲慢、無禮,秦晗有那麼一瞬間想動手殺人,可再想一想,還是忍耐下來,冷哼一聲,“哼!回生穀好大的架子。”便揮袖而去。
杜仲冷笑著回應:“回生穀的架子當然大,你曆王爺可要接住啊……”待天冬來換班,還沒停住,“呸!狗屁王爺,還不是被一個女人糊弄來忽悠去。”
相處十幾年,杜仲什麼性子他還是知道的,典型的火噴子,逮誰噴誰。不過他承認,這次他噴的還真對,渣男!麵上卻不表現,隻道:“畢竟在王府,收斂著,別給穀主惹麻煩。”
杜仲扁扁嘴,“收斂,收斂,別忘了你是什麼地方出來的。不說穀主大好的時候,就是現在,誰敢跟穀主、跟回生穀過不去?”
扯到這個話題,兩人都有些沉默。天冬擔憂地望了一眼房間,“今天三個時辰了吧?唉,也不知穀主這副樣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就怕薛公子救不醒,連穀主也要搭進去了。”
屋內的百草還在昏睡之中。可看她毫無血色的臉、顫顫不停的唇和緊繃的身體,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杜仲和天冬也不知,自離開回生穀以來,百草便一直如此。即使是無意識的昏迷也在噩夢之中,或許隻是因為離開了那人身邊。
夢中,她無措地將滿身是血的少年抱在懷裏,任憑如泉湧般流出的鮮血染紅少年最愛的梨花白,染紅百她的水湖藍衫。
她驚懼地叫著:“阿禮,阿禮,你醒來啊……醒來啊,求你,求你了……”直到,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末了,她終於相信,她的崇禮離她而去了,去了他們都沒去過的地方。她放下他早已冰涼的手,卻撫上如墨的長發,蒼色的唇顫抖著,緩緩地,緩緩地,與他的薄唇……貼合。咽下口中的腥鹹,她站起身,也扶起地上的少年,輕輕地,背在背上,踉蹌著,向荒蕪的東方走去……
許是太過熟悉,早已夢過千百次,醒來時,像往常一樣平靜。
斂去眼中波瀾,百草披起衣裳,推開門,感受著撲麵而來的冷風,緊繃的身子才稍加放鬆。
杜仲與天冬上前,觀她並無異樣,放下心來。杜仲笑嘻嘻地湊到百草跟前,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心情極好,道:“那鳴劍海的淩嬌嬌在城中懸賞呢,黃金五百,要今日在客棧中殺他屬下的人的命。穀主,當時為什麼不讓我直接殺了她?一個小弟子都不值得浪費一根筷子。”
原來那日客棧中的紅衣女子便是鳴劍海的少主子,宗主淩千日衝動易怒,又極愛麵子。偏生膝下隻一愛女,怕是不能善了。
百草隨手把玩著大氅上的流蘇,淡淡一笑,隻道:“因為,我在下一盤更大的棋……”
枯木逢春,尚能回生,何況她這株原野之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