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行知點了點頭,帶著小妹擠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一個老婦人坐在挖機底下裝瘋撒潑,還能看到一個青年、一個女人坐在樓頂上。
有個開發商負責人在樓下等著,時不時苦口婆心的勸他們不要尋短見,要相信會有解決的好辦法了,任由他在下麵怎樣勸說,三人就是不動彈半下。
“嘛逼的,還給訛上了。”
“齊老板,我已經打電話給林局長了,他說馬上就能過來。”幾名城管局執法隊的聚在後麵,也有些無可奈何,本來探到消息人不在家,便帶隊趕了過來,以為能無聲無息拆除,沒想到這家人耳朵倒是靈的很,自己這方人手也不夠,萬一這戶人家尋死就麻煩了。
按照正在圍觀的知情者的說法,這祖孫三人有三間平房,總共五十平方米,他們張口要七萬塊的補償,但是負責拆遷的房地產開發商隻願意償付三萬,條件沒談攏,便發生了眼前的事。
全湖市經濟不發達,房地產自然而然的也很低迷,差價都不算太大,高檔小區,比如許昌旺住的輝煌小區,每套房子起步價十萬起,按最小戶型的八十平米算下來,才一千二百五十元每平,最貴的像許昌旺的一百二十平的大戶,價格也隻是二十萬。
現在眼前這五十平米的破平房要價七萬,自然是獅子大開口。
九十年代初房地產熱的時候,強拆也並不少見,但是因為網絡的不發達,這些負麵消息沒有被無限製的擴大,不像後世那樣,一有事情就鬧得舉國驚動。一般那種拆了房子不賠償的,還是不多見,所以釘子戶大多都隻是協調不成的結果,雙方都有責任,隻是在大方向下,理所當然的選擇犧牲少數人的利益了。
沒過多久,警笛聲呼嘯,幾輛大青區分局的警車圍了過來,走下一個腆著肚子的矮胖子:“我說老王,你這屁大的事還要驚動我,是不是在娘皮身上耗光力氣了啊,兄弟們,還等著幹啥,直接把他拽下來就是了,一幫擾亂社會秩序的刁民!”
警察出手迅速,三下五除二,這一家子就給弄了下來,哭哭啼啼的被帶上了警車。
王隊長臉色有些訕訕的,還是人出手利索:“晚上,我做東,老地方,林局一定要到!”他說的老地方是全湖市有名的世紀夜總會。
“那王隊長你可別心疼!”
齊老板見事情解決,連忙表示了自己的態度:“我做東,兩位領導盡情玩!”
“齊老板慷慨,林某卻之不恭了!”林局長也洋洋得意,想起小師師那妖嬈銷魂的身段,上了警車拉響警笛,呼嘯著回分局了。
許媛露出於心不忍的表情:“四哥……”
“你看著我幹什麼,我又幫不上忙。”許行知哭笑不得,不過他也有點搞不懂,這一家人也不像難纏的人啊,怎麼會鬧出這麼一出?歎了口氣,“走吧,酒宴應該要開始了……”
且不說是這家人無理取鬧,就算真有隱情,自己也是無可奈何。
掂了掂口袋裏的扳指,許行知默默思考著,究竟是將這玩意送給爺爺做禮物,還是變賣了?轉身看到有個四十歲左右、長著國字臉的中年男子,表情凝重的望著這一切,這張臉似乎還有些眼熟,不過許四哥這回卻是怎樣也想不起了。
城管執法隊的王隊長眼尖,看到這邊突然就驚喜的叫出聲來,“荀市長,您怎麼在這!”
中年男子正是全湖市常務副市長荀子和,他分管工作便包括城市建設管理,也到局裏指導過工作,王隊長認得他的麵相。
見王隊長屁顛屁顛過來打招呼,荀子和臉色有些不悅,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剛在在周圍轉了轉一下。”說完就望向一旁,半句話也不想多說。
林局長這才感覺自己做錯了事,人荀市長微服私訪呢,你過來打招呼不是找抽麼,趕緊亡羊補牢道:“那市長您忙,我先走了。”
沒過多久,挖土機轟隆隆的開始運轉,也懶得把屋內東西搬出來,直接就開挖了,估計不用多久,這鬧出爭端的三間平房就要化成一堆廢墟。
“荀市長,荀市長!”許行知嘴裏喃喃念叨著這三個字,眼睛卻直直的望著正在工作的挖土機,他確信他在哪個地方見過這個名字,因為姓荀的實在太少了,而且又是個市長。
荀子和本來準備離去,見這青年反複的念著自己的名字,不由有些奇怪:“年輕人,你有事嗎?”
許行知的確想起來了,九五年十月下旬,一篇名為《全湖市大青區暴力拆遷壓死女嬰,分管副市長在場未曾阻止》登上了海原日報頭版頭條,在全省範圍內引發了異常激烈的口誅筆伐,一度將城管推上了風口浪尖,想清楚報紙上指的這件事之後,他語出驚人道:“荀市長,有大事,房子裏麵還有人,我聽到了小孩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