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第一次聽到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輕輕咦了一聲。這樣的暴君,早已離心離德,難怪羅迦輕易就打敗了他。

“這樣的暴君,朕不打敗他,就真的太對不起天下人了!”

這一瞬間,不由自主地,帶著雄主的豪氣。

“南朝果真是物華天寶,以前我攻打的許多地方,自以為見多識廣,許多奇珍異寶都不放在眼底了,沒想到,南朝的物產更是豐富……”他邊說邊從旁邊的盒子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錦袋,打開,是一顆溫潤的夜明珠,竟然頓時照得滿室生輝。

但那光線是柔和的,絲毫也不刺眼。

他見床上的人好奇地睜大眼睛,忽然想起她小時候,第一次來到自己的寢宮,看著那兩顆紅寶石就抓住不放。心底滿滿的柔情更是蔓延,隻靠在門上,靜靜地看她。

“小東西,這個好玩吧?我當時也覺得好玩,所以才選了幾樣來帶給你玩兒……”

誰稀罕他這些東西啊!隻是看看而已,自己又不想要。

“小東西,現在天下大亂,南朝,齊國等都不是安靜地,你知道齊國的高太子吧?那也是一個不靠譜的主……”他的聲音微微得意:“高太子跟蕭家的皇帝一樣昏庸殘暴。現在,又得到了小憐,,我斷言,齊國必然亡在高太子手裏!”

她再也忍不住:“你得到了小憐,也沒見得亡國!”

他喟然長歎:“你知道麼?朕在那一段時間裏醉生夢死,對於小憐,有求必應,光是重新裝飾昭陽殿,就耗費了整整五百萬錢,加上夜夜的笙歌豔舞,揮霍不計其數……你知道這相當於什麼?相當於那20萬將士3個月的糧草!”

她大吃一驚,方知道羅迦那些日子荒淫到什麼地步!

“嘿,這不是你北皇陛下允許的麼?你能怪誰?”

“我想,我那時是瘋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她冷冷道:“那時因為你迷戀她!”

說來說去,女人就是個工具。熱愛時,就是珍寶;不愛了,就是禍水。

他靜靜地閉了下眼睛。迷戀小憐麼?為什麼送走她之後,從未有過什麼深切的想念,徹夜難眠的輾轉?

兩個人之間,隻有沉默在流竄。

他靠著門,心情是愜意的,平靜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隻要這樣坐著,想著她就在身邊,心靈就很平靜。

“那些日子,唉,我天天醉生夢死,隻要一不喝酒,就會想起那個孩子,它的臉色是紫的……”他的聲音很低,“小東西,我真的很後悔,不該嚇唬你,更不該離開你,若不是這樣,那個孩子根本不可能死……當時,我抱著它冰冷的身子,真是傷心死了……這一生,我從未因為任何事情如此傷心過……”

親手抱過一具死屍——被自己害死的死屍,而且是自己的兒子,那樣的心情,簡直難以言喻。沒有經曆過的人,是永遠也不會明白的。許多的夜晚,他常常噩夢纏身,就因為那個夢中的孩子。

曾經如此熾熱的期待,卻換來如此可怕的謝幕。

這些話,他從來不想,也無法在任何人麵前提起,縱然是在她麵前——若不是這樣的夜晚,這樣的環境,也是說不出口的。這一刻,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如一對尋常的夫妻,就如一個尋常的丈夫,在妻子麵前,訴說內心深處的隱痛——如果此時不說,也許到了天明,就根本說不出口了。

再怎樣親密的人,有些話也是一輩子說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