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裏?”

“回北武當山。”

他搖頭:“那裏已經不能去了。”

她驚呼:“為什麼?”

“你進出平城這麼長時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大祭司知道你的下落,你要是回到北武當,豈不是被他抓個正著?要是被大祭司抓到,那隻怕比火祭更加痛苦……”

她不寒而栗,忽然醒悟過來,憤怒地盯著他,原來,他尋上門來時,便已經斷了自己的後路。

“芳菲,你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她答不上來。

“既然無處可去,何不留下參加太子的婚宴?畢竟,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你能出席婚宴,他一定會很高興。”

“芳菲擔當不起。”

擔當不起?他看她眼裏,已經有了微微的淚水,終究是單純的少女,沉不住氣,藏不住心事,明明就是妒忌,在傷心自己的心上人別有懷抱。

他竟然也妒忌,心裏越不是滋味,口裏就越不饒人:“你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如此重要的時候,你難道不想出席?”

什麼救命恩人?我是被迫的……”被迫進宮,被迫救人。

“被迫?哦,你壓根就沒想發自真心的救治他?”

她急促地呼吸,憤怒的雙眼垂下去。

“你是看他即將大婚,你無法再實現你那攀龍附鳳的妄想吧?麻雀飛不上枝頭,變不了鳳凰,所以……嘖嘖嘖……朕倒忘記了,當年你擔心自己的花樹被移走,就寧願用滾水將之燙死……莫非,你現在又想對太子?……”

芳菲摒住呼吸,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羅迦,壞到極點的羅迦。

她甚至後悔,自己當初不該做出灸條,不該為他炙烤。他本就是個該死的惡人。

她這樣冷淡的態度更是激怒了他,出言就更是刻薄:“或許,去武當山做女道士?青燈古佛,救贖你滿身的罪孽?”

“你休想!我就算是死,也絕不會去做什麼道姑!”

如果眼神能殺人,她眼裏的怒火已經能殺死他千萬次了。她急促地喘息,就如一隻老鼠,一直被貓捉著,殘忍地戲弄,戲耍夠了,就一掌拍死。

“不做道姑?好!那朕就等著,如果太子徹底痊愈,就放你走。否則,若是太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朕拿你是問。”

羅迦說完,也不看她的臉色,就揚長而去。

芳菲默默地站在原地,良久,才抬頭看這深宮的天空,茫茫的蒼穹。自己,就像蹲在井底的一隻青蛙,隻能坐井觀天,在死寂裏,期待茫然不可知的未來。

自此以後,芳菲和太子便極少見麵了。

暖閣和太子的寢殿,就算是隻隔著一條走廊,它有時可以很近,有時也是咫尺天涯。她整天一個人呆在屋子裏,或者偶爾外出一個人散步。她明白羅迦的狠毒,可是,他是皇帝,他就是法律,自己走不了,逃不了,隻能苦苦捱著,捱到太子結婚,這樣,看他還有什麼借口。

寒風蕭瑟,她對這樣的一個功成身退的機會,也覺得很難把握。羅迦就是個變色龍,有時,他的話是根本不可信的。

在這樣的氣氛下,太子也不敢輕易來找她了。父皇以“人質”的名義扣押芳菲,難道真的是怕芳菲對自己下毒?可能麼?就算天下任何人都會害自己,芳菲,她怎麼可能?

絕無可能。

也因此,他明白,自己越是靠近她,必將帶給她越多的傷害。

就在這樣的困惑和猶豫裏,匆匆半月已經過去。明日,便是他的文定大喜。早早將幕僚們揮退,他一個人坐在案幾上,思緒也十分混亂。多日不見芳菲,不代表不想念。可是,想念又能如何?他苦苦思索,想要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可是,除了登基,除了自己大權在手,根本無法想象其他的路子——父皇還如此年富力強,他十幾歲就登基,十五歲就大婚。到如今,也還不到四十歲。自己的登基之路,遙遙無期。

他忽然覺得大逆不道,自己,這豈不是在詛咒自己的父王?

他不敢再想,慢慢起身,還是忍不住邁步去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