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太子所料,羅迦並未派人來捉拿芳菲,甚至提也不提此事,一切都風平浪靜,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隻是第二日一早,來了一名立正殿的老太監,說是探望太子,陛下賞賜了一些藥材。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芳菲,就沒了下文。
羅迦雖然氣惱,但對那小東西,也談不上就憤恨。連續幾日都是照常上朝。但是,立正殿一空下來,心裏便也空下來。有時回到寢殿,想起昔日她在時的熱鬧,更是惆悵,但覺置身這裏,總是心慌意亂,卻又不知道那種陌生的感覺如何才能被驅散。
他推開別院,屋子裏空蕩蕩的,當日嚇唬她時帶走的錦盒又放回了原處。又想起那個小東西說,自己還沒送過她什麼東西,這一次,不如借她治好兒子的功勞,也對她有所賞賜。
在北國,羅迦向來信奉賞罰分明,自認自己如此待那小東西,完全是出於公心。便讓老太監準備了一份禮物,自己親自送去東宮。
幾位太監跟在他身後,自從太子生病以來,他們經常陪著羅迦出入太子府,對這裏已經非常熟悉了。眾人私下裏聊天時,總是認為,羅迦對兒子的寵愛,簡直超乎尋常,比如,這麼一大早就去看望兒子,實在是不可多得。
一到了暖閣,他便揮手,讓太監們留在外麵。
暖閣靜悄悄的,就連悅榕也不在。他放慢了腳步,腦子裏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又很期待:那個小東西會不會又偷偷躲藏在屋子裏梳妝打扮?越是禁忌,越是興趣。自己如是,她也如是。
兩名宮女立在門口,正要行禮,他立即揮手阻止她們,慢慢地走到芳菲的門口。屋子裏靜悄悄的,他推手,輕輕的,門打開,以為是那豔紅的櫻唇,不料,卻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他大失所望:“馮姑娘到哪裏去了?”
“回皇上,馮姑娘去照顧太子了。”
他立即出門,就奔兒子的寢宮。
還沒進門,便聽得歡笑聲,是兒子的聲音:“芳菲,你走錯了……”
“你以為我會被你吃掉……呀……不行,我不這麼走……”
“芳菲,落棋不悔哈……”
“我拿著,我還沒走下去呢,不叫耍賴……”
他從門縫裏看對弈的二人,心裏竟然酸酸的。這些日子,芳菲留在東宮暖閣,和太子起居飲食都在一起。他早已不是滋味,卻因為是自己的兒子,因為兒子病重,所以一直耐著性子,沒有做出任何的措施。畢竟,芳菲,隻是照顧他而已。
他們之間,是醫生和病人的關係,毋庸置疑。
可是,這照顧,也實在過了頭吧?
瞧那二人的親密舉止,簡直形如夫婦。
尤其是芳菲,她一邊玩弄手裏的棋子,一邊將茶水遞給太子,態度那麼溫順,照顧得那麼周全。這時,猛然聯想到那天早上芳菲盛裝打扮的古怪模樣,再是要故意糊塗也糊塗不下去了——那日,她分明就是要打扮了給太子看的。否則,也不會嚇成那樣了。
也不知是因為什麼,她笑起來,哈哈的,露出雪白的小小的牙齒,明亮的大眼睛也彎得如清脆的豌豆一般,仿佛開心得不得了。她竟敢如此大笑,如此肆無忌憚,眉飛色舞。難道就不害怕自己的懲罰?難道就不該戰戰兢兢惶惶恐恐?對比在立正殿時的表現,難道立正殿就是地獄,這裏就是天堂?
她私自逃跑,回到東宮後卻如魚得水。他下意識地,看看身後老太監拿著的禮物,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騙,自己的權威,自己男性的魅力,都遭到了莫大的挫折。一股強烈的妒忌湧上心頭,幾乎要變成滔天的怒火。
這個小東西,也太不識趣,太不知好歹了。如此下去,豈不是要無法無天?
他咳嗽一聲,推門進來,二人立刻停下,扭頭看他。太子過於倉促,差點將棋子掃落一地。他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明明二人就是一起下個棋而已,也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但見羅迦麵色陰沉,心裏一凜,忽然意識到,芳菲是逃回來的,父皇不可能不生氣。父皇,他其實是不願意讓芳菲回來的!
他急忙跪下:“參見父皇……”
“皇兒不必多禮,你身子可大好了?”
“好多了。”
“怎麼這麼有興致?一大早就開始下棋?”
“兒臣悶得慌,所以要芳菲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