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早已意識到這對碗筷的不妙,當時他也沒太在意,隻是自己病情好了,又有個少女陪著自己慶祝,生平第一次進廚房,目睹她做飯做菜——仿佛是目睹一種最初幸福的雛形。終究是年輕人,掩飾不了自己的高興和情感,又認為是在自己的地盤,萬無一失,便拿了出來——裝著心不在焉,以為無人察覺,內心裏,卻是隱隱有所期待的,也因之而覺得幸福。
不料父王卻在這個時候出現。
芳菲不明白,他卻是明白的,尤其是關於這對碗的來曆,以及父皇曾經說過的話,他從來不曾忘記。
一陣寒意湧上心底,從小受到的教育,高太傅的叮囑,自己竟然都忘了!!她是什麼人?她是聖處女公主!自己竟然用這樣的飯碗跟她一起吃飯。自己和她之間,隔著高山和海洋的距離。
他非常不安,低下頭,幾乎不敢正視自己手裏的飯碗,勉強道:“父皇,這飯菜是否合您口味?”
他強笑:“不錯,還行。”本是甘美的滋味,現在也乏味了,羅迦看著那小人兒驚奇的眼神,隻有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吧?他意味深長,“芳菲,你喜歡手裏的碗麼?”
太子心裏一震,芳菲卻全無心思地笑起來:“喜歡,真好看。我一看見就覺得很可愛,從未見過這麼精美的碗。”
果然是不知道的!羅迦也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怎地。畢竟,兒子還不太出格。
“兒臣病情好轉,全虧了芳菲的治療。父皇,兒臣想把這對碗送給芳菲。”
“啊?送給我?為什麼?”直覺裏,這麼精美的碗,應該是跟他一起共享,歸於自己一個人所有,豈不是很奇怪也很沒意思?
“不用了。等你痊愈了,芳菲便是大大的功臣,朕自然會好好賞賜她,一對碗算得了什麼?還是你自己留著!以後你自己一個人使用!”
太子無法再言語,隻能以吃飯掩飾自己的情緒。
芳菲見二人氣氛詭異,抬起頭,奇怪地看著他們:“我怎麼覺得你們都不喜歡吃這些東西呢?”
羅迦頓時來了胃口,吃了起來。
她看他吃得高興,想起什麼,嘟囔著,很小聲地說一句:“陛下,你還欠我飯錢呢,你說了回皇宮就還我的……”
太子緊張得低聲說:“芳菲,你不要胡說……”
羅迦卻笑起來,因這一句話,立刻感到了歡樂,也無法繼續板著臉:“你還敢問朕要錢?”
她微微撇撇嘴巴:“我就知道,你不會給的。”
當然了,他這個人,是不會給自己任何好處的,可以大肆揮霍,大肆賞賜任何妃嬪,當然,得她們和他OOXX,伺候得他舒服了,就毫不吝嗇了。像自己這種,就隻會被他利用的,就不會付自己錢啦。
不被殺掉就算好了,還付什麼錢。他要吃霸王餐,誰還敢說什麼?
他端著飯碗,看著她微微撇嘴的樣子,更是覺得可笑,氣氛便頓時鬆懈了一些,仔細一想,自己的確是還沒賞賜過她什麼好東西呢。到底該給她什麼好呢?
太子卻意味深長地看著父皇的轉變,芳菲竟然這樣跟他說話,他也不惱怒,反而比往日更加和顏悅色。這也太不像父皇的風格了。
這是為什麼呢?
芳菲絲毫也沒察覺父子之間的暗潮洶湧,見太子的飯碗空了,很自然地伸出手:“殿下,我再給你添點飯。”
她的舉止那麼自然,仿佛是做慣了的,如賢淑的妻子一般。太子要推辭,但怕反而弄巧成拙,便裝著不經意地樣子,任她去添飯。
羅迦心裏剛湧起的那一點歡樂,立刻便煙消雲散,這一口飯吃下去,便味同嚼蠟了。但是,他卻小心地掩飾著這種情緒,尤其是當他接觸到兒子有些擔憂有些惶恐的眼神後,就更不是滋味。
以前,他允許芳菲住在暖閣,在東宮自由出入,朝夕不離,是因為兒子病入膏肓,他不曾想到男女之別。現在,兒子病情逐漸好轉,兩個人都是少艾青春,孤男寡女,成何體統?
他本想立即下令芳菲搬出暖閣,另安排住處,可是,兒子還依舊滿臉孱弱,又帶著惶恐。而埋頭吃飯的芳菲臉上都是笑意,顯然也還不知道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