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顧他的追問,又拿起他的手,摸著脈搏,手伸到他的嘴邊,阻止了他的話,仔細查看她的舌苔。越看,她就越是心驚,太子這慢性中毒,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浸入了骨髓。怎麼會這樣?
自己臨走時,明明已經控製住了他的所有病情。
太子見她的麵色越來越差,淒然道:“芳菲,我早就不抱什麼希望了……”
她沉吟一下:“太子,為什麼你的毒越來越嚴重了?”
他也覺得詫異:“我回宮後,起居都是父王安排的,就連仆役也是換過的。所有飲食,湯藥都經過嚴格的檢查,禦醫們也都沒檢查出有任何中毒的跡象……實不相瞞,我每一頓的飯菜,李奕甚至都先拿一點喂狗,至今,那狗已經是健壯的,沒有任何異常。我想,我並非中毒,而是一種古怪的病。再說,這宮裏誰敢對我下毒?……”
這也是芳菲百思不得其解的,她仔細地看了每一分藥方,每一分方劑,都沒有什麼問題。但他的的確確是慢性中毒,而且,已經毒如五髒六腑。難道這天下真有無色無味,不能被人察覺的毒藥?怎麼可能?
“殿下,今晚可否讓我替你檢查所有的飲食?”
太子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固執,卻也說:“當然。多謝你,芳菲。”
她抿嘴一笑,在他身邊坐下:“殿下,今後你的一切藥方都由我開,其他所有人開的單子,你都暫時停止服用,行麼?”
他遲疑一下:“隻是不知道父皇同不同意?”
“陛下請我來,就是為了治好你。他當然會同意。”
正說話間,送飯菜的仆役在門口敲門,然後,由李奕親自送進來。李奕見了芳菲,也吃了一驚,太子卻忙說:“這是新來的醫生馮姑娘,她是通靈道長的俗家弟子。”
李奕明知其中有內情,自然做出不認識的樣子,隻當陌生人相見:“李奕見過馮姑娘。”
芳菲早就見過李奕,這一次麵對麵,才發現這個年輕人,益發器宇軒昂,完全不似一般的侍臣侍衛,另有一股雍容的氣度。
二人簡單地招呼之後,李奕放下盤子,那是根據禦醫開的禦膳單子做的,很適合病人的療養。他拿出一根銀簪子,一絲不苟地挨著檢查了一遍,毫無異狀。從他做事的態度來看,顯然每頓的飯菜,他都精心檢查過。
他見芳菲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飯菜,收起銀針,十分禮貌:“馮姑娘,你看這飯菜可有問題?”
有些毒是銀針測不出來的。芳菲仔細地查看,又挑起一點放在嘴邊。
太子心情微微緊張,雖然宮殿裏本來就有試菜的,東宮更是經常用狗來試驗食物是否有毒,可是,見芳菲去試,還是覺得不安。
就連李奕也微微不安,不知道芳菲竟然會以身來試。
“芳菲,你不要試,要試,會有其他辦法。”
芳菲聽出他的關切,微笑道:“這飯菜毫無問題,殿下,你放心食用。”
太子這才鬆一口氣,吃了幾口,他便吃不下去,令李奕收走。
李奕一走,芳菲才收回目光,有些好奇:“殿下,我怎麼覺得李奕很不同一般人?”
“芳菲,你也看出來了?李奕是南朝投奔來的。他沉雅有大量,學識十分淵博,一到東宮就開始輔佐我。按照他的官階,本是不需要做這些事情的,父王會給他安排更好的差事,但是,他見我臥床不起,不忍離開我,便終日照顧我,也算是替我值守……我本不想如此負累他,但是,除了他,再也沒有可以絕對信任之人……”
芳菲想起當初三皇子要逼迫自己寫的供狀,又想起昔日太子在羅迦麵前的古怪兩麵行為,這時,心裏很是有些理解他了,李奕,當然不止是為了照顧他,在這個充滿陰謀算計的宮廷,也許,他還是他最可倚靠的左膀右臂。
太子低聲笑道:“芳菲,你可知道?李奕當初是最同情你的。”
“真的麼?”
“他來自南朝,南朝文化開明。他說,南朝早已廢除了人殉,隻有桀紂這種暴君才會有人殉,我們北國的這項傳統是很為人不恥的……”
就因這一句話,芳菲對李奕的好感大大增強。這才知道那個沉穩寡言的年輕人,跟羅迦等並非一路貨色。
芳菲見太子說話累了,扶他躺下,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便要告退。她剛轉身,太子卻叫住她,從枕邊的香囊裏摸出一樣東西:“芳菲,給你……”
她一看,竟然是當初的那個藍色的水晶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