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將妖魚如何施展本領,自己如何降他,細說了一遍。眾男婦聽罷,個個心驚。冷氏大悅,周通父子謝了又謝。不邪將剜來魚目取出,著眾人看視,約有一尺大小。雖成死物,還閃爍有光。周通父子複行叩拜。
不邪道:“貧道原欲除妖後即回衡山,因吾師有書字,曾吩咐麵交,所以複來。”周通道:“令師尊是何人?書字與男個?”不邪道:“台駕一看,自然明白。”遂將於冰與的柬帖書字取出,一同遞與。周通先看了柬帖,點頭不已,說道:“真是神仙,事事前知。”次看到“在吾姑丈周通家作祟,吾表弟周璉”等句,大是驚詫,卻想不到冷於冰身上。急急將書字細看,一邊看,一邊喜的眉歡眼笑,心花俱開。後看到沈襄話,便將沈襄連連的看了幾眼。看完,將書字揣在懷中,隻樂的拍手拍膝,大笑不已。冷氏聽得大笑,還隻當是為除妖快樂。周通笑著跳起,拉住不邪道:“不意貴老師是我的內侄。我內侄原籍是直隸廣平府成安縣人,名喚冷於冰,字不華,可就是他麼?”不邪道:“正是。”周通又拍手打掌的大笑起來。周璉也心喜不盡。
冷氏在院中聽得明白,高聲問道:“適才說冷於冰可是我侄兒不是?”周通笑著應道:“正是,正是!你不必回避,快入來。”冷氏連忙走入。看見不邪,先行跪拜,叩謝除妖、救子活命之恩。不邪知是於冰姑母,不敢怠慢,也急忙叩首相還,口中連說“不敢,不敢!”冷氏起來,問周通道:“我侄兒在那裏?也來了沒有?”周通笑道:“他如今已成了神仙,那裏還肯來看望你我?有與我們的書字在此。”冷氏道:“你快念與我聽。”周通道:“改日與你念,此刻說說罷。”遂將書字 中話詳細告知。沈襄話沒敢題出。冷氏聽罷,和明珠落掌中一般,喜歡到極處,反落下淚來,向不邪深深一拂,說道:“懇求老仙師將我侄兒自出家到如今,從頭至尾,和老拙說說。我侄兒自與老拙別後,我曾差人去廣平三四次,到知我侄孫兒逢春如今做封翁,兩個小孫孫都是好孩子,少年科甲,大的中了第八名舉人,娶的是都察院掌院王大人的女兒;第二個做了翰林院庶吉士,娶的是戶部侍郎張大人的女兒。我侄孫總不教他們做官,怕的是奸臣嚴嵩謀害,現告假在家。他們常差人探聽老拙,可惜我侄婦卜氏前年病故了。到是我侄兒的音信,不但老拙不知下落,連我侄孫逢春也不知道。”說罷,又深深一拂。
不邪道:“請太師姑坐了,待門下細說。”周通道:“到教仙師站了好半晌,快大家就坐,洗耳靜聽。”沈襄見冷氏住了忙亂,方過來作揖,一齊坐下。
不邪因柬帖內有“係吾己親,若問及,不妨實話”,隻得將於冰出家學道,得火龍真人指教起,隨地擒妖降怪、濟困扶危,前後渡脫了六個徒弟,直說到入定分身,賑濟江浙,並天下窮苦民人,以及此番奉命來拿魚怪,到說了好牛日方完。眾人聽了,無不驚羨為真正神仙。但婦人家問長問短,咶唕不已,不邪清修已久,那裏受得?恨不得擺脫速去。隻因冷氏話再說不斷,不邪看於冰分上,隻得隨問隨答。家人們拿出許多新鮮果品,擺滿一桌。不邪一個也不吃,隻急的要辭去,怕冷氏絮煩。冷氏那裏肯放?說道:“老師長,既是我侄兒徒弟,就和我是己親一般。我定留住十天。我還有些東西,煩與我侄兒帶去。且我小兒中了妖氣,也說與他治治。隻急的要走!”不邪道:“前日符水。勝似千服補藥,隻要獨宿百日,便可回元。
“說著,又站起來告別。周通將不邪拉出院外,道:“弟深知寒舍非仙人久停之所,亦不敢強留。隻是弟與賤內回書末寫, 況沈襄話還未與他說破,祈少停片刻,即舍親知道,也斷不以遲回為過。”不邪聽得有回書,這是不敢不帶去得,隻得複入房坐下。
周通將沈襄領至一僻靜房內,取出於冰書字柬帖,著沈襄看。沈襄看了,又驚又感,連忙與周通跪下,懇求忽泄。周通也跪著扶起,大笑道:“先生此話,非以小人待弟,竟是以禽獸待弟了!不但舍親有字相托,即無字,弟亦久已存心,要安頓先生。但猿仙師去意甚速,先生可到西院書房內,代弟夫婦寫一回書。”又將回書意見告知,方到迎輝軒。見冷氏還盤問於冰的話。
家人報道:“大奶奶回來了,請老爺太太安。”冷氏道:
“他來的甚好。”遂將被風刮下平台,跌折左臂,至今末愈話,告知不邪,求即醫治。周璉向家人們道:“請你大奶奶就來此處,不必回避。”不邪連連擺手,著家人盛來水一碗,書符一道,令拿入去,一洗患處,即立愈矣。家人捧水去了。又待了半晌,沈襄拿來三封書字,俱著周通看過。問不邪道:“有金諱不換的,此公可在令師尊洞內沒有?”不邪道:“他此時正在。”沈襄道:“書字一封,是晚生與金先生的;稟帖一扣,是與令師尊冷老爺的。煩代為傳說,葉向仁今生無可報答厚恩,惟有日祝二公壽與天齊而已。今就在此地與冷、金二公磕幾個頭罷。”說著,朝上端端正正磕了四個頭。不邪也不好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