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起時,卷霧揚沙;再看來,穿林落葉。隱隱而鳴,有似雷門布鼓;隆隆而響,宛若潮口石鍾。推雲出岫,送而歸川。
雁雀失伴作哀鳴,鷗鴛驚群飛樹桫。波濤遍地,客商合掌念觀音;雪浪連天,舟子撇毛拜水母。隻刮得女郎通把香閨掩,列 子迷途叫救人。
大風過處,滿江的船並未損壞一隻,止卷定陳大經的船,雲馳而去。於冰架遁光隨後趕來,那船過了焦山,翻在了江麵,舟中人落水,一沉一浮,都奔在了岸上。那船也不沉底,順水流了二三裏,也便傍岸停住。銀兩諸物。俱堆積岸上。於冰送了水神,又拘遣丁甲,將銀物乃送在王屋洞,然後緩緩的跟來。
再說陳大經被一陣紙人馬驚散,一個個陸續尋在了一處,見行李一無所有,跑散的騾馬,到皆四下尋回,大家說奇道怪。
陳大經把眾轎夫罵了一番,為他們各顧性命,將他丟下,不管他死活。自己想算了半晌,複回舊路,與嚴世蕃相見。知世蕃也是如此,互相嗟歎。世泰將眾人拾的紙人馬與大經觀看,都是些沒眉眼的東西。大經道:“怎麼我們被這幾個紙人子就驚散了,豈非奇而且怪哉!”一個家人道:“依小的看來,這必是師尚詔妖黨,知道我們有這許多銀子,被他用邪法弄去了。
“陳大經伸出兩個指頭連圈道:“夫人不言,言必有中。”世蕃道:“銀兩並諸物失去罷了,衣帽沒的更換也罷了,今將被褥全丟,到晚間如何睡覺?且以下所過都是州縣地方,成何體統?”大經又伸出兩個指頭連圈道:“必如此,方見你我是真正清官。”又指著兩旁的馬匹說道:“大人看麼,不但我們清到絕頂,就是幾十匹馬,大半將鞍路也清沒了。”世蕃連連頓足道:“這都成了些甚麼形像,該怎麼對人說?”一個家人稟道:“此事最易辦,可差人先去傳知各州縣所過地方,都要在公館內預備上下被褥鞍氈各項,有何不可!到此地步,也回避不了許多。”陳大經又伸出兩個指頭連圈道:“偃之言是也。
“又一家人道:“此事該坐落景州知州賠補,是他所管地方,他也沒得說。”世蕃道:“這斷使不得!坐落景州知州賠補, 聲色甚大,且他連十分之二三也賠還不了。一個審叛案的欽差,如何有一二百萬銀兩帶回?像這樣大妖法人,亦非景州知州所能拿獲,止可著家人暗暗通知他,是他所管地方失事,著他留心查訪罷了。這叫做江裏來,水裏去,妄用了好幾月心機。陳大人原是財福雙全的人,像弟實是薄命。”大經道:“大人不必過鬱,可惜我的銀兩,都送回家鄉,將來寄信去,定分一半與大人。”世蕃連忙作揖叩謝,兩人從此一行回京。
又吩咐跟隨人,一字不可泄露,地方官等也有知道的,也有知的不確實的,無一處不效迎道左,饋送程儀。惟景州知州,送了他兩人三千兩,又暗中送了世蕾一千兩。
再說丁甲眾神於王屋洞交割了銀物,雲路相遇,於冰發放訖,到洞門前,用手一指,門鎖脫落,其門自開。於冰走入,猿不邪看見,喜歡的這猴子心花俱開,跑上前跪倒,叩頭道:
“弟子猿不邪未曾遠接,望師尊恕罪。”於冰扶起,坐在石床上。不邪又從新叩拜,於冰道:“我原說過八九年,或十數年後,來看視你。今國陳、嚴兩貪官贓銀一事,隨便到此。”隨吩咐二鬼,搬放銀物於後洞,又向不邪道:“你年來道力何如?“不邪道:“弟子承尊師指示,日夜誠心修煉,一月不食亦不饑,即多食亦不飽。”於冰道:“此服氣之功也,積久可以絕食矣。”又問:“火龍真人同紫陽真人來過否?”不邪道:“未曾來過。”於冰見不邪雖是獸類,舉動甚是真誠穩重,與前大不相同,將來必成正果,心中甚喜。過了數天,於冰教示不邪道:“你本異類,修煉千餘載,亦能禦風駕雲,此汝自得之力,非我教授之力也。今見你一心向道,立誌真誠,實異類中之大有根氣者,將來可望成仙。奈滿身皮毛,頗礙仙幾眼目。
我今傳你移形換影,變化人形之法。然此法止可假藉三個時辰,這時仍複本相。若欲始終不變,你須自用一番鍛煉苦功,仗吾 出納口訣,脫盡皮毛,老少高低,隨你心之所欲。雖曆千年,亦無改變,永成人形矣。”隨詳細指授鍛爛筋骨皮毛之法,不邪跪領玄機,又感又喜,繼之以泣。一月後,方能變化人形,五天後始複本相。於冰深為驚異,問不邪,他也不自知。
於冰思想了好幾日,方笑說道:“是我小看他了。他修道千餘年,腹中原本有丹鍛煉,易於堅固,豈三個時辰所能限也!今能到五日,方複原形,宜矣。”隨傳與不邪淨身淨壇淨世界,並安土地魂魄、清心通靈七咒,吩咐道:“俟你諸咒爛熟後,我好傳你大法。”不邪大喜叩謝,誠心日夕默誦。過五日後,於冰向不邪道:“我今傳你拘神遣將、五行變化之法。”不邪連忙跪倒,聽候指教。於冰道:“凡人持大法咒,必先取千裏外五方之土、金銀珠玉、丹砂鋼鐵、木石繩線、紙筆等類,件件全備,方敢作用。吾法本自仙傳,止用就地用劍畫法壇一座,將淨口淨身等咒念訖,腳踏罡鬥,左手雷印,右手劍訣,取東方生氣一口,先念清心咒,次念通靈咒,然後畫符。符亦與世人運用大不相同,或用指畫,或用劍畫,皆可以代筆墨。而畫符最是難事,定要以氣攝形,以形運氣,形氣歸一,則陰陽通貫,天地合德,不但驅神役鬼,叱電逐雷,即山海亦何難移易。